夜里,碧鸢伺候她梳洗之后,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瑾德一人。
她坐在梳妆台前,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面上的妆卸干净,露出那张素洁雅致的面孔。手里握着一只褐色的玳瑁钗,上面做的是一朵梅花的图样,她双手轻轻抚摸着这根钗子,这还是先皇后的遗物。她对生母的印象并没有多少,反而是乳母陪她的时间多些,在她心中,早就把乳母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
这根钗子还是她十五岁成年礼的时候,父皇亲自交到她手里的。想来,她的容貌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先皇后,父皇才会对她宠爱有加。
无情最是帝王家。
如果,父皇对先皇后真的有情,也不会在一年之后便册封马氏为后!
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将钗子收进了雕花首饰盒里。
“谁?”瑾德突然脸色一变,压低嗓子低喝。
珠帘后面走出一人,长身挺立,俊容华服,正是金西棠。瑾德从镜子里看到他的影像,心下放松了些。转过身,笑问道:“金大公子深夜造访小女子深闺,不知有何贵干?”
今夜外面月色正浓,可不知为何瑾德在金西棠那张俊美的脸上,看到一丝不该有的黯淡。想必,金西棠城府极深,平日里都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却不知道为何今日面具会有松动?瑾德暗地里观察着,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金大公子?”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发呆啊?”
金西棠背在身后的手,伸到前面,晃了晃手里的酒壶,说:“走,陪我去喝一杯。”
“啊?”还没等瑾德说完,他便一把拉住她的手,朝外面院子走去。“喂,你要干嘛啦?我凭什么要陪你喝酒啊?你这样,说走就走,我很没有面子吖!”瑾德不满地在后面嘀咕,想要摆脱手上的禁锢,可偏偏金西棠的手劲出奇地大,任她如何使劲,都摆脱不了。幸好她住的地方是一座单独的院子,这么晚了也不会有人闲着无聊散步赏月,不然孤男寡女,拉拉扯扯,还不知道会怎么传!
金西棠顺手捞了两只夜光杯,等他走到外面石桌旁,才放开瑾德的手。
“坐!”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壶酒,将两个杯子斟满,自顾自地喝了一杯,眉宇间那股淡淡地忧伤,让还想刨根问底的瑾德闭紧了嘴巴。
也许是月光太朦胧,瑾德鬼使神差地听话坐到金西棠对面,轻轻尝了口夜光杯里的酒。
“竟然是湛蓝葡萄酒!金西棠,你也太会享受了,这可是皇室贡品啊!”瑾德惊叹,“先是时光月,现在又是葡萄酒。金大公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犯了天朝重罪了?”
金西棠似乎有些醉了,从他一进门开始,身上就飘散着似有似无的酒香。此刻,他斜着脑袋,双眼朦胧地看着她,道:“我金西棠有什么好怕的!有月赏,有美酒喝,你还管那么多干什么?”
“喂,你是不是醉了?要不要我让碧鸢去通知兰姨,扶你回房?”瑾德看他嘴里说着胡话,神志不清。刚进门时,他不说话还好,现在话一多,就能听出这个是醉鬼了。
“阿九?舒泮?哪个才是真实的你?”金西棠盯着她,眼神有些发愣,“或者,没有一个是真实的。世人都喜欢戴着面具过活,把自己藏在另一张脸之下,就以为会很安全。面具戴久了,慢慢地自己也会变成脸谱上面的人,到后来就忘了真实的自己长什么样了。”
“我不是阿九,也不是舒泮,我现在是青黛!这不是你让我戴的吗?怎么平日里看着越是正经的人,醉酒后,越是喜欢胡言乱语!喂——你干嘛?”瑾德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惊叫。
金西棠凑到瑾德面前,双眼紧紧的盯着她那张脸,问:“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啊?什么日子?”瑾德发觉他并没有什么不良之举,便小心翼翼的问。
“六月初七。”
“六月初七怎么了?”
这次,他倒是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盯着她那张脸又看了一会儿。似乎是透过这张脸,在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瑾德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了,她父皇试图在她身上寻找她母后的影子,现在,又有另一个人在她脸上找一个她不知道名字的人的影子。
她是天朝的瑾德公主,从来都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喂,看什么看!”瑾德猛地把杯子往石桌上一放,发出“碰”的声音。金西棠弥散的眼神变了变,里面多了一丝清明。
“今晚的事情,忘了吧。”金西棠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认真地说。
“今晚发生过什么吗?”瑾德抱了抱肩膀,装傻充愣,“哇,怎么突然这么冷了。金大公子,青黛今晚就不奉陪了,先行告辞。”
“嗯,你下去吧。”金西棠闭上眼睛,挥了挥手。
“走了。”瑾德笑着行了个礼,转身沿着花园的小路回了屋子。
“公子。”侍女碧鸢的声音,突然从金西棠身后响起。
他睁开眼睛,里面全是一片清明,丝毫没有刚刚的醉态,说:“近日可有异动?”
碧鸢犹豫了下,语气里多了一丝不确定,道:“小姐尚还未有出格之事,只是……”
“说。”金西棠说。
“只是,今日清晨,小姐在一花园里遇到了寻欢的二公子。”
金西棠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良久,他才问:“她可能认出他?”
碧鸢赶紧道:“这倒没有。二公子也没有见到她的容貌。”
“嗯,给我好好盯紧她,花魁选拔之前,不准让她离开听雪阁一步。”
“是,碧鸢领命。”
“那下去吧。”
“是。”
很快,花园里又只剩下金西棠一人,他的视线从瑾德屋子方向收了回来。握着酒壶的手微微颤抖,“啪——”的一声,酒壶落到地上,被摔得粉碎。
六月初七,六月初七!
今天,是你的忌日!放心吧,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瑾德躺在雕花大床上,满脑子都是金西棠今天的反常行为。
六月初七是什么日子?
为什么金西棠今晚看起来那么忧伤?
他让她假扮十几年前的花魁绝色,那花魁绝色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如果说是情人,那肯定说不通了。十几年前,他那时候多才几岁啊,怎么可能和一个风华正茂地花魁发生关系?
那他今晚的确是在通过她这张脸,思恋着另一个人。
会是花魁绝色吗?
额……金西棠聪明得就像只狐狸,谁也无法猜出他的心思。既然如此,何不将计就计,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就不信了,到了最后,他还会瞒着不告诉她真相!
怎么每次遇到金西棠,都会冒出一大堆新的问题出来啊!
作者的唠叨:
六月初七是某人的忌日,而某人和金西棠的关系,可不是一般的~
我猜,聪明的你也已经看出,某人就是十几年前的花魁绝色~瑾德有一张和她气氛像的脸,到底是不是偶然~如果说不是偶然,那有点说不过去啊~瑾德可是皇室的公主,花魁绝色只是青楼女子~再怎么看,两个人都扯不到一块儿~~
事出有因,作者总会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理清楚这两者间的关系~可能,大家更想知道的是,金西棠和绝色的关系~那我先偷偷地告诉你,那就是~秘密(>^ω^<)喵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