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空,一只五彩的风筝在空中滑行,拖着长长的彩带,就像一只铺着翅膀的大鸟,好看极了。
这只风筝是晋语之前扎给我的。晋语告诉我,在不开心的时候,在需要他的时候,放起这样一只彩色的风筝。看着没有边际的原野上飞起这样漂亮的物件,就会开心很多。
我最近放牛无聊的时候,就喜欢放起这只风筝,我在风筝上栓了一只很小的哨子,所以风筝会一边飞一边鸣叫着,就像一只真正的鸟儿一样。
我骑在阿良身上,看着那只风筝,突然就唱起歌来:
啊,茫茫的戈壁雪原,
到处是风雪弥漫,
一批孤独的牦牛儿啊,
哪里是你的家园,
草儿又青又黄,
可是我们却没有春天,
只有你的牧牛郎啊,
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我抬抬眼睛,在离我不远处,那群人还在那里站着,被我突如其来的歌声吓得一激灵。
我继续唱着,那群人一面竖着耳朵听我唱歌,一面又假装不在意的吹着口哨遛弯,一个大着胡子的人没留意脚下的一截凸出来的枝丫,被绊得踉跄几步。
我哈哈的笑出声来,那群人带着尴尬和怒意的看着我,我登时闭了嘴。
我骑着阿良走几步,那群人就跟几步。我有时招着手请他们过来同行,他们又装作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好像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我撇撇嘴,切了一声。
尾随就尾随嘛。敢做不敢当,算什么好汉。
我没有再理他们。看着阿良率领着身后那群牛,一路上浩浩荡荡的吃着草。
现在已经是春天了,落雪塞难得没有像之前那样荒凉,地上都冒出一些翠绿讨喜的小芽来,阿良带着身后的同伴,卷一卷舌头,那些嫩叶就不见了。
本着保护资源、循环发展的原则,我对阿良他们这些破坏生态的行为进行了必要的阻止,我拿鞭把敲打着阿良的屁股:“挪一挪,挪一挪,把这片都吃完了看你们夏天还吃什么。”
阿良有些不甘心的停止了继续啃食,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牛眼看着我。
我给他讲道理:“有道是地球是我家,绿化靠大家。吃草也要适可而止吗,我看落雪塞这么荒凉就是被你们给吃的。”
阿良颇为委屈的叫了两声,不死心的看着脚下的嫩草。
“你们现在吃完了,看你们的后代吃啥。”
阿良好像有些惭愧了,有些担忧的看看脚下,长长的睫毛向帘子一样盖在眼睛上。
我拍拍他:“没事没事,知错能改,为时未晚嘛。不过,你是你们这群牛的头头,你起得带头作用。”
阿良顺从的迈开步子,载着我又向前走着,突然,我看到那些人惊叫着跑上来,双手展翅一般的拦住我:“小枝姑娘,不要走了,再走我们就回不去了。”
我不情愿的看看太阳:“也是,挺晚的了。”
我看到对面的几个人松了一口气。
“回去了,阿良。”我拍一拍阿良的后背:“你听见没,他们不许我们再走了。”
阿良很不快的在鼻子里喷着气,抬眼看着那群罪魁祸首,我看到那群人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阿良是头温顺但强壮的公牛,一旦发起飙来,他们就算是硬拼,估计也是个两败俱伤。
我把没有吃痛快的阿良掉了个头,大摇大摆的带着身后的牛原路返回。
那群人仍然是我们走几步,他们跟几步,始终跟我们准确的保持着五米左右的距离。
五米是什么概念呢,就是我只要稍稍有一点不正常,他们这群强壮的大汉就能在十秒之内赶上我们,将我和尚未发飙的阿良全部摁倒制服。
对,没错,如大家所料,我现在,正处于别人的严密监视之下。
这群人,就是那些救我于水火,对我不离不弃的人们,容掖公主的随行大夫。
从那日晋语将这些大夫带来为我治病,我就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群大夫一共有七个人,其中只有那两个汉人为我把过脉,开过方子。剩下的那些人除了跟他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弄得我心烦意乱之外,几乎没有起过任何作用。
后来,我才发现,这群人是一群越噶族的武士。不仅一个个身怀绝技,还都壮得跟头牛一样。
如果说顾衍之和伯征的作用,是为我看病同时再为我下药的话,剩下这群人就是负责在我们不听话的时候,直接用最多快好省的办法把我们干掉。
在这种人面前,听话是最理智的方法。
晋语那日跟随容掖公主离开,这群大夫便将我和杜妈牢牢控制了起来。那日晋语肯定对杜妈说过什么,杜妈才故意跟我装出一副她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来,将那群人给哄住了。
我的病情一天天好转,眼睛也渐渐可以视物,但是每天闲来无事吐两口血几乎成了必修课。
就像顾衍之所说的,如果我的病好不了,他们是不会离开的。我每天吐几口血,算不上什么大病,但也绝对算不上痊愈。
我才知道,那日晋语回来,我吐的那几口血,不是因为肺部受了寒,而是中了那些随医下的毒。
毒下在药碗里。从晋语离开那日以后,每天都有人盯着我喝药。喝完药后,他们还会一声不响的盯着我两到三个时辰,确定我没有把药吐出来,充分吸收药物的毒性。
所以,我中毒中的很顺利,他们也只有每天看着我吐出几口黑血,才放心地离开。
后来,我就几乎习惯了每天平静的喝一碗毒药,然后默默等待着毒性发作,等着胸口的一阵痉挛,然后平静的拿过一个铜盆,吐出憋在胸口里的那口血。
他们很满意的走开,然后顾衍之就会冲进来,把半昏迷的我扶起来,喂我吃一颗药。
每天都在中毒和解毒的挣扎中徘徊,虽然我吃了解药昏迷上一个时辰后又能活蹦乱跳了,但是每天这样的经历真的让人很不愉快。
他们就这样对我寸步不离,活活守着我和杜妈了将近一个月。而我的身体,果然没有一点见好的迹象,杜妈也奇怪的虚弱下去,有时只是干一些家务,就要休息好半天。
现在出来放牛这种活也只能是我干了。当然,每次出门,都会有四个胡人大汉前前后后的跟着我,跟我保持着五米的黄金距离。只要我有点什么异常,他们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前来,把我按倒。
我拿出一把剪刀为阿良剪一剪杂毛,他们把我按倒;
我拿着鞭子鞭策阿良让它加速,他们也把我按倒;
就连我想放个风筝,唱首歌,他们都恨不得冲上来把我按倒。
虽然我唱歌确实不好听吧……
总之,到最后,我已经用尽全身心来告诉他们我不想跑,就是想留在这里等晋语回来这个事实了。他们仍然对把我按倒这件事情乐此不疲,跃跃欲试。
最后,连阿良都看不下去了,每次只要一看身后的那群人要扑上来的时候,总会识相的挪一挪脚,好为他们腾出点地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