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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孰轻孰重

众人沉默之际,大江上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一名青衣人和着笛声立在船头放声而歌:“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邈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小船伴着歌声来得好快,一曲未毕,已是到了岸边。青衣人敛起长衫,轻轻一跃,身形优美,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落脚。岸上众人不知道他的底细,都暗中提高了警惕。青衣人却似是浑未把众人放在眼里,只从怀里掏出了一方精致的手帕,皱着鼻子轻轻挥动,一边走一边驱赶着江边腐烂的腥臭味。待靠近了,众人才看清这青衣人是一副男子面相,但滑稽的是竟然着了一双荷花缎面的青履,手帕上也绣着一只娇艳的大红牡丹,配上一袭青衫,显得格外的不伦不类。这青衣人对众人的惊诧神情不以为意,环视一周,瞥见吕方等人的尸首,最后目光落在洛伽身上,慢悠悠的说道:“在下楚微阳,请教几位如何称呼,敝帮的兄弟不知如何得罪了诸位,竟要施以毒手?”

何立本面色凝重,始终没有做声,洛伽见那楚微阳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对何汐这般绝色美人竟是视而不见,只好说道:“在下洛伽,贵帮这几位帮众今日在五道河桥绑走了我们的朋友,劫走了我们的货物,我们一路追踪到此,双方起了冲突,但他们却并非我等所杀,而是温老七下的毒手。”楚微阳闻言微微一笑道:“现在人都死了,自是由得你们自说自话。若要自证清白,只好跟我回去走一趟,跟敝帮帮主有个交代。若真是他们有错在先,敝帮绝对不会为难你们。”言下之意洛伽等人已是他金沙帮囊中之物。

洛伽被楚微阳盯的浑身不自在,正要反驳他,何立本突然说道:“人也不见得全都死光了。”说罢他走到一上来就被他使诈拍倒的两个人身边,在两人“大椎穴”上轻轻拍了一掌,说道:“起来吧,别装了。”原来何立本开始下手并不重,只是封住了他们的气息,令他们暂时动弹不得,这二人在洛伽到来时便已醒转,只是见形势不利便索性躺在地上装死,但却没能瞒过何立本这个老江湖的眼睛。二人在何立本一拍之下都是“啊”了一声,讪讪地站起身来,见到楚微阳,俱是脸色大变道:“属下参见楚总管。”楚微阳鼻子里冷哼一声道:“说,发生了什么?”其中一人战战兢兢的道:“小的们今日一早接到潘长老号令到五道河桥集结,之后按照他的吩咐劫走了一人,其他的潘长老没有说,小的们也不敢问。”金沙帮向来以帮规森严著称,上司既未告知,下属也不敢去问,否则便有刺探情报的嫌疑。楚微阳相信他所言不虚,却仍是冷哼道:“你们倒是听话,劫来的人呢?”黑衣大汉指着不远处的垂柳,吞吞吐吐道:“吊在那里了,怕是······”洛伽听他话里意思,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过去把阿坤放下来,一摸鼻息已是没了呼吸。何立本搭了下脉搏,说道:“没救了。”洛伽想起平日里和阿坤相处的种种,虽然他嘴上总爱碎碎念,但对自己和叶行云都颇为照顾,直是兄弟一般的感情,如今却无端卷入江湖纷争惨遭毒手,心下感伤,伸手抚平了阿坤兀自睁大的双眼。楚微阳狠狠瞪了两个黑衣大汉一眼,问道:“潘天龙他们是否为温老七所杀?”黑衣大汉嗫嚅道:“属下只看见温先生拍了潘长老一掌,却未见他向其他人动手。”

苏凤歌道:“他二人是被暗器所杀。”楚微阳走近查看了一下三人的伤口,潘天龙周身只有“风池穴”一处受到了金刚掌掌力致命一击,头骨碎裂而死。吕方和另外一名金沙帮众则是中了金沙帮独门暗器“含沙射影”,这种暗器见血封喉,若非金沙帮长老以上人物绝不会有。楚微阳沉吟片刻,便即恢复常态道:“看来是我误会诸位了,不过我可以向诸位保证,温老七他们这次行动绝非敝帮安排,其中内情还要等我回去查实了再给各位一个交代,到时必定连同货物一起奉还。”

苏凤歌愤愤道:“还有一条人命呢,你们拿什么来还?”楚微阳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若是像你这般娇滴滴的美人儿死了倒是可惜,一个臭男人死便死了,有什么好可怜的?再说我们这边不也死了三个人吗?回头我让人多送些银两过来抚恤便是了。”楚微阳视人命如草芥,洛伽悲痛之下正要和他理论,何立本摆摆手道:“也只能如此罢,我们在来仪楼恭候大驾,此事还望阁下不要大张旗鼓。”楚微阳道:“这个你放心,我自然晓得。”他瞪着身边两个黑衣大汉道:“还不快滚。”二人闻言如逢大赦,带着潘天龙等人的尸首,连滚带爬的回到船上,楚微阳双手抱拳,笑眯眯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再会。”言罢飘然离去。

楚微阳来去匆匆,何立本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苏凤歌头一次见义父如此紧张,忍不住问道:“义父,这个人是什么来头?”何立本没有正面回答,只说道:“魑魅魍魉,让道微阳。想不到此人绝迹江湖数十年,竟投了金沙帮,而容颜犹胜二十岁的少年,难道世上真有长春不老的秘密?”何汐见父亲悠然神往,似已忘了方才的刀光剑影生死相搏,轻声问道:“爹爹,阿坤的尸首怎么处理?”何立本看了一眼阿坤的尸首冷冷说道:“就地埋了吧,回去就说他自己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暴毙而死。此事干系重大,你们万不可走漏了风声。”

洛伽一言不发,何立本看出来他心中不快,辩解道:“阿坤家里只有一个老娘了,若是告诉她,只会徒惹她伤心,再说如果店里其他伙计知道了,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何立本说的堂而皇之,但洛伽听来却甚是刺耳。阿坤为来仪楼鞍前马后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在何立本看来却不如来仪楼的生意更重要,而且连阿坤唯一的亲人都不允许告知,哪里还有一点人情味?洛伽继续沉默,何汐心中不忍,说道:“爹爹,常言道落叶归根,如果就这样把阿坤弃尸荒野,万一让人知道了也会连累您的名声。”何立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实则在他心里,阿坤是死是活一点都不重要,阿坤死了,来仪楼只不过少了一个干活的伙计,再找一个就是了,但自己费劲千辛万苦寻得的蚀心草不知所踪,才着实让他恼火。只不过这些心思不宜在洛伽这个外人面前显露。他稍一思索道:“我和凤歌先回城,汐儿你在这里和小洛把阿坤妥善处置了吧。还有从现在起每个月从账上支五两银钱给阿坤的老娘,这件事就由小洛来办吧。”何立本态度转变之快倒令洛伽有些措手不及,他躬身说道:“谨遵掌柜的吩咐。”

大江边眨眼间便只剩下洛伽跟何汐两人。江风飒飒,吹起何汐一缕秀发,何汐俏生生的站在江边,洛伽歉然道:“连累你在这里了。”何汐道:“不要这么说,应该是我感谢你才是,今日若非有你,爹爹和凤姐姐怕已遭了不测。”她顿了一顿又问道:“你打算把阿坤葬在哪里?”在洛伽心里,阿坤虽然只是世上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卒,这一生不曾有过惊天动地的伟业,也不曾享受过人间的荣华富贵,更不指望什么青史留名后世缅怀,但他毕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是一个承载了父母的爱与期待的人子。如果家中的老母亲连阿坤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实在是过于残忍。洛伽打定主意,要把阿坤带回去,然后遵从他老母亲的意愿安葬,但这样势必会违逆了何立本的本意。何汐作为何立本的女儿,洛伽不想她牵扯其中,却也不想欺骗于她,便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想把阿坤带回去见他老母亲最后一面,此事需做的隐蔽,还请你先回去吧。掌柜的日后问起来,也不会责怪于你。”何汐原本只是把洛伽当做来仪楼一个普通的伙计看待,但她平生所识所交之人,哪个不是聪明睿智武功了得,惟有这份义气和担当,在人心叵测的南宫殿内却是不多见。她轻轻叹了口气,问道:“你当真要把他带回去?”洛伽重重点点头,说道:“自从我和行云到了来仪楼,阿坤一直待我如兄弟,现在他没了,我怎么忍心将他弃尸荒野?他生前常常提起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将他老母亲接到来仪楼最大最豪华的客房住上一晚,虽然他始终没有实现这个愿望,但我说什么也要带他回去见他老母亲最后一面。”

何汐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望着远方,她拢了拢秀发,慢慢说道:“既如此,我也舍命陪君子一回。”言下之意竟是要和洛伽一起把阿坤带回去。她不给洛伽反对的机会,直接说道:“我们如果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回去势必后患无穷,你还是先去弄一辆马车回来。”洛伽知道她的心思,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何汐莞尔一笑。洛伽单骑入城,不久便寻了一辆马车,他给足了车夫银两,要车夫回家回家后,又找了一口大箱子,自己驾车拉了回来。何汐待洛伽把阿坤装殓,说道:“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我们今天就把阿坤运回来仪楼,我开一间上房,你再去把阿坤的老母亲接过来,让他们娘俩一起呆一晚上,这样也算偿了阿坤的一番心愿,等第二天我们再坦白真相,你意下如何?”

洛伽咋舌道:“我以为我已经够离经叛道了,没想到你犹有过之。这个想法好是好,只是万一被外面知道了,未免坏了你“冰山美人”的名头。”何汐红着脸说道:“哪个是冰山美人了,我只是不想理那些个无聊的人罢了。我们联手拒敌一场,好歹也算是朋友了,希望你别跟他们一样。”洛伽“哦”了一声道:“就按你说的办。”两人为了掩人耳目,决定由何汐先行一步,洛伽则去接上阿坤的母亲,天黑前在南宫白水桥边汇合。

阿坤家并不难找,来仪楼的伙计们凑到一块侃大山的时候,阿坤时常提起他们家在燕子胡同第一号,当年显赫的时候整条街都是他们家的产业。众人虽不以为然,阿坤却每每乐此不疲,逮着机会就要跟人说上一番。洛伽来到燕子胡同,果然在第一户人家的门楣上看到了一个饱经风霜后已无光泽的“费”字,门框红漆剥落,边角腐烂,蛛网纵横,无言诉说着一段不堪回首的荣辱史。洛伽轻轻叩门,过了良久,门内才传出一阵苍老的声音:“谁呀?”洛伽大声道:“伯母您好,我是阿坤的朋友,请您开门。”只听门内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又过了一会儿,门栓才被打开,一个弯腰驼背满头银丝的老妇人出现在洛伽面前,正在哆哆嗦嗦的要把门栓放回原处。洛伽见状,连忙接过门栓放好,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伯母,您就是阿坤的母亲吧?”老妇人道:“是哦,你是谁呀?阿坤这混小子,自己为什么不来?”洛伽惨然一笑,瞬即恢复平静说道:“我是阿坤的朋友,他现在有钱了,派我来接您老到城里最好的酒楼享享福,您收拾一下跟我走吧。”老妇人“喏”了一声说道:“总算这小子还有良心,我们是坐马车去吗?你等一等我。”

老妇人这一收拾就是个把时辰,几进青瓦房虽然早已破败不堪,屋子里却干净整洁。老妇人倒没有带上多少衣物,只是把一些珍藏多年的细软都用一个蓝布碎花包袱包好,又从炕头的木匣子里拿出几件早已洗得发白的宽大长跑,摸索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针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是一起带走吧,阿坤这娃命苦,家里老头子去得早,我身体又不好,这些年里里外外都是他一个人操持着,连身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给自己置办。现在虽说有钱了,也不能忘了本······”洛伽耐心等着老妇人规整好行李,就像是看着一位老人在和多年的老友告别,也许老妇人认为要永远离开这个凄苦的地方了吧。洛伽不忍心打断她,只是时不时的搭把手。夕阳的余晖洒落庭院,意境萧疏,洛伽打了个冷战,说道:“伯母,天色不早了,我们走吧。”老妇人道:“好,好。”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道:“小伙子,这是这几间老房子的钥匙,你以后有时间了就来帮我扫洒扫洒,如果我在那边住不惯了就回来。”

二人终于从燕子胡同出发,此时已是日暮时分,老妇人安静的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洛伽始终没有忍心告诉她马车的大箱子里装的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孩子。也许在老妇人的一生中,现在是她最快乐的时候,自己辛苦抚育多年的孩子终于有了出息,怎能不大畅老怀,怎能不深感幸福?

马车在白水桥边缓缓停下,何汐早已等候在那里。她看了一眼马车,轻声问道:“人来了吗?”洛伽点点头。何汐又说道:“我已经让阿福开好了一间上房,等会儿天更黑一些了我们从来仪楼的侧门进去,爹爹这个时候在炼丹房不会注意。你就不要露面了,我安排人把箱子和人带上去。”何汐心思细腻,安排的也周到,洛伽自是赞成。他只问道:“此事是否要苏姑娘知晓?”何汐道:“我没见到她,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夜幕下,马车悄无声息的驶进了来仪楼。洛伽先行回了住处,小叮当此时正在何立本的丹药房帮忙。洛伽休息片刻,估摸着老妇人已经进了房间,便打算悄悄溜过去看一看。行至客房楼梯拐角处,阿福正带着大壮、小光几个伙计出来。洛伽闪身进入一个储物间,几个伙计显然也极为诧异,小光问道:“阿福哥,这是咋的了,平日里深居简出冷若冰霜的大小姐怎么会带了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太回来?还有洛伽这小子哪里去了,怎么一天都不见人影?”

阿福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骂道:“你小子还能再大点声吗?没听见方才大小姐吩咐不要乱说话吗?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把自己当成聋子哑巴,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小光“嗯”了一声,三人小声嘀咕着离开了。洛伽待他们走远了,才找到房间推门而入,只见房间里早已备下了一桌丰盛的酒菜,装有阿坤尸首的木箱安放在角落。老妇人坐在床边,紧紧握住何汐的两只手,连声说道:“闺女,你可真是好人啊,可我一个老太婆哪里配住这么好的地方,阿坤这个浑小子有几分能耐,我这个当娘的还不清楚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请你告诉我,日后我也好在菩萨面前多多祈求她老人家保佑你们平安。”何汐握着老妇人的手微笑道:“大娘,我是阿汐。”说罢她又指了指推门而入的洛伽道:“这是小洛,我们都是阿坤的朋友,你放心住在这里好了。”说着向洛伽使了个眼色。洛伽会意道:“是啊,您尽管住着,阿坤嘱咐我们一定要把您老人家伺候好了。”老妇人乐呵呵的说着阿坤的一些陈年往事。世上又有哪一个母亲不对自己儿女所有的事情烂熟于胸,不希望别人多多了解自己的儿女呢?洛伽跟何汐正听的入神,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嚣的马蹄声。何汐皱着眉头走到窗边,原来是南宫少主郑维南带着赵衍等人到了。何汐看了看老妇人,低声对洛伽说道:“我要回南宫殿了,就劳烦你照顾大娘了。”洛伽知道外面是郑维南来寻她的,自己当然没有理由阻拦,便说道:“你放心,我一定把她照顾的妥妥帖帖。”何汐又走到老妇人身边,轻轻说道:“大娘,我有事要离开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小洛提。”老妇人依依不舍的问道:“闺女,这就走了?”何汐“嗯”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洛伽一眼,转身离开。洛伽站在窗边,目送她随着郑维南等人离去。

这一夜过的特别漫长,老妇人对一桌丰盛的酒菜点滴未动,却一直拉着洛伽跟他说话,仿佛要倒尽这一生的酸甜苦辣。两人熬到深夜,终于抵不住浓浓睡意睡了过去。清晨一大早,洛伽迷迷糊糊的被一阵啜泣声惊醒,他强睁开眼睛,看见老妇人正坐在床边哭泣。洛伽连忙坐过去问道:“大娘,您这是怎么了?”老妇人哽咽着说道:“阿坤,死了。”洛伽闻言胸口一痛,他正苦于不知如何开口告诉老妇人这个噩耗,却不知老妇人如何已经得知了。老妇人伸手拉住他,说道:“孩子,你坐过来。”她又指了指屋子一角的大木箱道:“阿坤就在这里面吧?”事已至此,洛伽无可隐瞒,凄然点头。老妇人倒比预想中平静的多,她双眼直勾勾的盯住前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孩子是娘身上掉下的肉,都说母子连心,从昨儿我坐上马车就什么都知道了。阿坤虽然没有多大本事,却是个孝顺孩子,一直跟我说等有钱了就把我接到城里最好的酒楼享福。其时我这为娘的也一直恨自己无能,没有给他置办下像样的家当,连个媳妇儿都没能娶上。你们心眼好,愿意帮阿坤完成他的心愿,我又怎么忍心拆穿你们,就算是含着眼泪演戏也要演完。”她顿了一顿又说道:“好孩子,你扶我起来,我想看看阿坤。”洛伽只得把她搀到木箱旁边,把箱盖打开,他不忍心再看下去,便把头调转一边。老妇人拂去阿坤身上的尘土,又轻轻摩挲着阿坤的面颊,满脸慈爱。她凝视良久,转身说道:“小洛,我有一事相求于你。”洛伽忙道:“您尽管说。”老妇人道:“我年纪大了,麻烦你把阿坤葬在首阳山下的小湖边吧。他们老费家世世代代都埋在那里,总不能让阿坤死后成了孤魂野鬼。”老妇人凄然一笑,接着说道:“燕子胡同的几间老房就托付给你了,我一个老太婆要这些也没用了。”说完不等洛伽回答,竟一头狠狠的撞在木箱上,当场气绝身亡。

这一幕发生的如此之快,以致于洛伽完全来不及反应。等他回过神来,望着老妇人的尸首,一屁股瘫倒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显然阿坤的死已令老妇人丧失了活下去的全部希望,随阿坤而去对她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但洛伽仍是不能原谅自己,他呆坐良久,心中反复在问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如果不是他擅作主张把阿坤从大江边带回来,老妇人也许就不会这么快离世,阿坤泉下有知不只是会感激自己还是怨恨自己?一个个疑问就像滚烫沸水里不断涌现的小泡泡,搅动着洛伽的神经,使他疲惫不堪。过了良久,洛伽才站起身来,他将老妇人的尸首轻轻抱起,也放到了木箱里。然后趁着晨光微熹无人注意,背着木箱到后院上了马车。洛伽驾车径直来到燕子胡同,把木箱安置在费家老宅,喃喃道:“大娘,阿坤,暂时委屈你们在这里,我一定会遵从大娘嘱托,把你们安葬在首阳山。”他又把院落打扫一番才回到来仪楼。

来仪楼此时已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何立本正站在前厅跟阿福交代着什么,看见洛伽也没有任何表示,仿佛已忘记了昨日的事。洛伽看到何立本要离开,便喊住他道:“掌柜的,我这几天想告个假。”何立本若有所思道:“可以啊,我们到后面说话。”二人到了何立本的住处,何立本说道:“你告假为了何事?正好有件事,我也想让你帮忙。”洛伽心想安葬阿坤一事不好隐瞒,便说道:“我想这几天把阿坤好好葬了。”何立本听了说道:“这种有情有义的事情我岂能反对,你安葬好阿坤之后,就帮着小叮当找一下她的家人。这个小姑娘聪明伶俐,但现在在我这里没名没分的也说不过去,最好要征得她家里人的同意。这几日你就先别管来仪楼的事情了,回头从账上支十两银钱,算是我们来仪楼给阿坤的丧葬费。”

洛伽称谢告退,他回到住处,小叮当正在摆弄充满药草气息的花花草草。小叮当开心的跑过来问洛伽昨夜哪里去了,洛伽笑笑不答,只问道:“小叮当,我们去你家里好不好?”小叮当原本笑靥如花的脸蛋瞬间黯然道:“妈妈不在了。”洛伽又问道:“妈妈去哪里了?”小叮当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喃喃道:“妈妈出去了,就没有回来。”洛伽心想小叮当毕竟年纪太小,最好的办法还是先找到她的住址,但小叮当对家住在哪里只能说出一个模糊的大概,比划了半天,洛伽也才明白是在一处湖边,不远处有两座拱起的小山,看来只能再想办法了。

洛伽从来仪楼账上支了十两银钱,到棺材店定了两副棺木。寻常百姓家没有那么多讲究,棺木做起来也不复杂,棺材店老板拍着胸脯说一天就能做好。洛伽趁着他做棺材的空儿到了首阳山,他早已跟阿福打听好了方向,却没有说具体的事由,毕竟他也理解何立本不想引起店里伙计恐慌的心情。江南山丘不似北国那般粗犷,但雨水滋润的多,倒更加灌木丛生寸步难行。洛伽深一脚浅一脚摸索着前行,终于在一处水塘边选定了两块风景优美的墓地。

洛伽从首阳山下来,回到来仪楼的时候已是下午,阿福偷偷告诉他大小姐在等他,眼里满是艳羡的神色。何汐昨日久出未归,郑维南派人看了七八次都没有消息,最后终于忍不住亲自带着人到了来仪楼,见到何汐后她对于和金沙帮的打斗只字不提,郑维南也就不再追问。何汐心里惦记着老妇人,今日一早跟师父告了假,到来仪楼的时候却发现老妇人和洛伽都是人去屋空,只好在店里干等。洛伽见到她时,只见何汐满脸焦虑,知道她是好意,便一五一十的把老妇人自尽的种种情形都跟她说了。何汐自责道:“都是我不好,害了大娘。”洛伽安慰她道:“你无需自责,也许对她来说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何汐执意要跟洛伽一起到首阳山去把阿坤和老妇人安葬,洛伽拗不过她只好答应。等棺木打制好,洛伽心想他跟何汐不能招摇过市,便请棺材店老板到燕子胡同把阿坤和老妇人装殓,又请他们帮忙运到了首阳山。洛伽跟何汐则提前悄悄出城,在首阳山下等候。等棺木运到,一切安置妥当,已是日暮时分,洛伽立在墓碑旁,轻声说道:“阿坤兄弟,大娘,我只能做这么多了,你们都是好人,杀阿坤兄弟的凶手已经死了,希望你们没有牵挂,来世能投个好人家。我只要有空,会常常来看你们。”等最后一把纸钱化为灰烬,二人才趁着夜色悄然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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