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这样就该满足……我,完成了以为永远不能完成的愿望。你能选择访问此地真是太好了……谢谢你,米柯艾夏。”
“这是命运的安排。再者,很早以前我们就约定过,你的愿望,由我来实现。我是为此满怀祈愿,而成为了永远的魔法少女。”
正在倾心相谈的时候,却突然传来不解风情的叩门声,赛希尔倒没什么,女皇却满心想把这个胆敢来打扰的混蛋丢去喂恶虫,看了看赛希尔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发作,只能略微用音量来表示愤慨:“谁?!”
门外的声音显然是瑟缩了一下,犹豫几秒才回答:“打扰您的私人时间,请恕臣下无礼,可是,有一位重要人物希望求见陛下。”
米柯艾夏挑了挑眉:
“有话直接说,卡尔利兹。谁?”重要人物?
“您在此地,尊贵的旧识。”卡尔利兹特别用形容词强调了一下,“我们不敢怠慢,她就在馆内中庭等待。”
“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馆内中庭——
莉莲娜在馆外安静等待,并不急切,反倒是女皇行色匆匆地冲了出来,令值守岗位的皇廷卫兵立刻条件反射向女皇跪下,米柯艾夏只是淡然挥手让它们起来,然后箭步如飞地在莉莲娜面前停下:“没想到你还会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先别问,这是带有地图坐标的卷轴。时间是明天晚上。去或者不去,一切选择在你们,我只是负责传个话。”
“这个……恐怕需要征询凯希亚和师尊的意见……”
“怎么都行。”
“到底是怎么回事,莉莲娜?”
“某人想再见见它的学生,又觉得不好意思——你能理解一个别扭的家伙吗?”它的思维方式。
女皇又好气又好笑地拿过卷轴:“有其徒必有其师,我能理解。”
翌日晚——
通过链接北方的魔网找到该地坐标是轻而易举的事,就算没有这个方法,区区一张地图也难不倒米柯艾夏。按图索骥,米柯艾夏带着赛希尔来到约定的地点——位于维拉克鲁斯东北临近海边的地方有一块大草原,维拉克鲁斯的人们亲切地称呼为“莫莫莉大草原”,似乎是谐音有关于“记忆”一词。茂盛的草能够疯长到一米以上,在风吹过的时候,草浪一波推过去,就像是无垠的海面一样。
明明有风,当米柯艾夏第一眼看到这番场景的时候,心中涌出的过往险些让它感到堵塞般的窒息:
“我不觉得莉莲娜能神通广大到知晓我们相遇的地方,但是这样的草海真的能够引发对过去的回忆。”
被米柯艾夏轻拽着踏过草海往前走的赛希尔还是颇为犹豫,常年为公的自己开小差来到这种地方,满足私愿,甚至带有一定的风险,这样会不会让先辈与神明感到不满:“这样真的好吗。”
米柯艾夏自认为是圣树最宠爱的小女儿,它早就圆滑地处理好了一切,以无愧自己“永远的魔法少女”之名:“反正我跟两位上司报备了,你还担心议会那边说什么。”
“噢……”
“不论前面是断头台还是什么,现在就敞开心灵去迎接它,不好吗?”
翻译过来就是,无论师傅变成了什么样子,都要去接受它的现在,不然的话,就要做好开战的准备。与恩师开战,目前的赛希尔还没有足够的勇气硬下心来,再说了,似乎远远不是一个等级的。
地图上有一棵树的标志,据莉莲娜说,那是莫莫莉草原上最显眼的一棵,曾经有人在这里拴过一个秋千,现在已经成了某种记忆上的标志,被一名作家命名为“守望的秋千”。目力所及之处,的确有棵十分显眼的大树,明亮的月光不仅照亮了树冠的边缘,也让整个草海的夜晚变得不再昏暗甚至漆黑。
开启了夜视增强异能的女皇和英杰,能够清晰地看到,于树冠阴影下等待的两个身影。
它们在注视到来客之后,也从树冠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瑟拉迈尔用的是英杰的原形,并未携带武器,身后跟随的是女武神简装的莉莲娜,同样没有携带武器。在赛希尔的记忆中,它也不知道老师的武器除了音波与沉默之外还有什么,只有前日听起来像是魔杖之类的长柄武器。在这种故人相会的场景中,使用自己本来的形态,是极为符合叙旧的需要的。
理解了这一重意义的赛希尔和米柯艾夏,立即恢复了本族的形态,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
赛希尔能够感受到自己胸中呼之欲出的心脏在发狂,平日里的冷静即将被剩余的感情彻底融化,从坚冰变为泪水。仅有一点理智告诉自己,女皇还在身边,它不能不放弃警惕,因为师尊很可能还因为旧日的怨恨而对持有女皇头衔的米柯艾夏怀有尚未表露的憎怒和敌意。为此它尽量挡在米柯艾夏的前面,希望对方不会受到突如其来的袭击。
在相距两米的位置,它们彼此停下。
瑟拉迈尔显然无法像活着的时候那样拥有本族的生体特征,比如方便遍识的信息素,为了证明自己仍然是它们认知中的那一位,它使用了“灵魂魄力”——只属于英杰这个阶级的,带有特定特征的战斗意志。
赛希尔顿时混身一颤,带着万千的感慨,顺从地向恩师屈膝行礼:“您的气魄,誓死不敢忘记。为了这一天,我期盼了很多年,为了能够再次见到您。”
米柯艾夏什么都没有说,它深知这种场合自己谨言慎行是最好的选择。瑟拉迈尔不愧为“神诞”的第二代,也许正因为如此,死后的力量才会如此强大。而现在,已经强大到足以与圣树比肩——这种事竟然是真的。所以,它现在的同伴们才会在它试图暴怒的时候全力戒备。
瑟拉迈尔没有直接回答,它只是微微倾身,伸手轻拍了一下赛希尔风镜的左侧,似乎是一种约定的动作。
『起来吧,赛希尔,我唯一的学生。』
亡灵中的沉默尊者,能够令意志化为“听不见”的声音,在聆听者的脑海中直接响起。
以聆听者最为希望的那个声音。
伟大的英杰自然教导过很多后辈,却没有谁敢擅称自己是泰纳图斯或者瑟拉迈尔的学生,因为确认师生关系是一件非常非常严肃的事情。至今而言,按史料记载,初代英杰的学生只有魔网之主-米柯艾夏与地渊女神-尤妮卡,瑟拉迈尔的学生只有赛希尔。加之,螳螂妖社会在传承文明的过程中更鼓励个体大胆探索,在有限的指导中自行领悟、打拼,在天赋秉异之外自学成才——凯鲁克亚、卡尔利兹和隆派亚它们就是例子,除非能够得到“神诞”一辈特别的钟意,才可能成为“伟大英杰的学生”。赛希尔就拥有这样的幸运,瑟拉迈尔待它视若己出,在担忧自己会出事之前,几乎将所有的本领都教给了它,希望它能够在自己不在的时间里,完全地继承执法官的衣钵,惩戒族群内的罪恶与违法。
“遵命。”这声久违的回应,仿佛令周遭的景象瞬间逆流回数千年前的凯希-艾拉。
那是在当任女皇提塔妮娅提出让宰相玛洛图斯和执法官瑟拉迈尔在荆棘之环进行一对一决斗之前,瑟拉迈尔为了保险起见,将许多罪臣相关的证据交给了作为学生的赛希尔觅地保存。虽然从圣树那里领受到的预言是自己终将得到胜利,但为了保险起见,这么做仍然是必要的。打败玛洛图斯不一定是要杀死它,瑟拉迈尔凭着执法官的责任和坚守,对秩序内决胜的极大尊重,誓言要将其送上神圣的审判厅堂,因此,诉讼的证据必不可少,一定要避免被袭击和夺走,有隶属议会而潜伏在皇廷中的卧底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当时,处境也十分艰难的赛希尔领受了这样的命令,却没想到是师尊最后一次的指示。
承接了千钧重担的赛希尔,怀着誓死守卫的心,向师尊承诺:“遵命。”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赛希尔满心希望如此,却又尴尬地看了看身边的女皇。
莉莲娜的嘴角微微上扬,幸好在深夜不易觉察,她觉得赛希尔此刻好似是带女朋友回家见父亲,又被父亲单独叫去训话的儿子。
小小的女皇自然不会傻到给心上人当电灯泡,忍耐下自己那点醋酸味,善解人意地把话茬子引向另一个人:“莉莲娜,我们也找个地方叙叙旧,如何?”
“你是想知道我从那时到现在的故事?”
“是啊,很有兴趣。”
瑟拉迈尔的手指指向不远处草海中一块突兀的大岩石,然后,率先振动翅膀。
赛希尔会意地跟随在后,一如曾经。
它还是愿意相信师尊和战争女神的品格,女皇不会有危险的。
否则它就得为自己的私愿和任性以死谢罪。
它们倒是很有心地将树留给了两位“女性”。
女皇变回人类拟态,悠闲在树枝上轻轻晃腿,显然树枝不会介意女皇那本来就很轻的实际体重:
“你不去继续陪着你弟弟?”
“我把他留给凯鲁克亚照看了。反正那家伙现在需要好好救赎一下自己惭愧的心,这个惭愧的概念由它自己定义。”莉莲娜坐在树干分叉处,坐姿要拘谨一些,可能是因为她并未保留像米柯艾夏那样多的少女心。“我要替瑟拉迈尔传话,跟着来到这里也是要确保尊贵的你不会被晾在月光下无意义暴晒。”
“喂喂,怨灵们都是这么毒舌么?”还是因为战争女神带着一种战争血性的缘故?
“因为难免有怨念啊,对这个曾经待我们残酷不已的,生者的世界……尽管如此,却留恋着,比如家人、朋友、事业和社交什么的。所以才借机融入了血脉后裔的家族中,伪装成其中的一员,体验‘活着’的一切感觉,弥补一些遗憾什么的。就像在生前时,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所以这次,我想有个弟弟。”
“你成为战争女神我不意外,当时我威胁过首都的人们,让他们必须祭祀并供奉你,否则就要领受我的愤怒。但是你是怎么认识瑟拉迈尔……”米柯艾夏一边引发叙旧的话题,一边留心地观察着莉莲娜的神情。它很想知道,为什么瑟拉迈尔的灵魂能够在死后远赴重洋之外的北方领域,还碰巧遇到莉莲娜和莫德维拉他们,实在太不可思议,却又不知道莉莲娜是否愿意敞开这段过往。
“算不算是……‘说来话长’……呢?”莉莲娜的手指在树枝上摩挲着,粗糙的触感让她回忆起自己手握双刃,在武者之岛上厮杀至狂的那段时光。那时,她还没有从次元的审神者那里获得现在荣光的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