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液体涌入口鼻,灌入胸腔;眼睛、耳朵也被银色的液体充塞;身体更是如同一块泥巴一样,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力量挤压、扭曲;甚至,就连识海上空也开了一个大洞,要将曲子然的魂魄抽离身体。
这大概是曲子然承受过的最痛苦折磨了,就连雷劫在它面前也不过是小儿科。但是,曲子然根本不在乎,他的心已经被自责、痛苦以及愤怒所充斥!
曲子然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拼命的挥舞着双手,不是为了自救,而是为了抓住米依。虽然他的视线被银色液体阻挡,但他依然能看到灵力的流动。然而任凭曲子然如何努力,耗费多少时间,直到最后一丝力气从他身体中流失,他却只能看着米依身上的灵气彻底消散。
为什么针对我,却要牵连我的朋友?为什么如此单纯的米依,会有这样的命运?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小人得志,好人命短?
怒火以燎原之势,迅速燃遍了曲子然的全身,潜藏在体内的杀气瞬间被引爆,将报仇之外的所有念头都冲出了脑海。
玄天亘身功再次自动运转起来,无尽的怒气与杀意,正切合了蚩尤当年创造这功法的心境,让玄天亘身功在此时再次突破了。曲子然的身体瞬间变得结实了几倍,身体受到的外部压力顿时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身体压力的减轻让曲子然变得冷静了一些,他这才开始有了思考如何摆脱现在的困境的意识。
曲子然记得他自己因为受到米依死的打击而意志不振,结果被沈灵杭偷袭,落入了立方体之中。沈灵杭的目的应该是将他推入立方体下的水池,但他在关键时刻反应过来,避开了水池,却依然抱着米依落入了银色的立方体中。
虽然一进入这间墓室,曲子然就感觉到了这个银色立方体的不凡,但因为并没有看到人变猪的场景,所以对这个银色立方体是什么完全不清楚。此刻身陷其中,曲子然感觉最强烈的就是它像一座石碾,能将一切都粉碎、归零的石碾。
如果不是玄天亘身功有了突破,曲子然今天最先被碾碎的就是身体。而当曲子然的身体不惧怕这种粉碎之力后,曲子然又立刻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被快速抽离身体。
别忘了曲子然的身体中还禁锢着许多澎泊,它们也抵不住这股抽离的力量,脱离了曲子然灵力的束缚。
其实有的时候,束缚何尝不是一种保护?这些澎泊一离开曲子然的身体,更加抵挡不住银色立方体中的力量。他们就像是投入河水中的石子一般,在掀起了一小朵水花后,立刻消融在了滚滚河水之中。
讽刺的是,曲子然一直没能弄明白关于澎泊如何能稳定存在的问题,竟然借着银色立方体的力量解决了。他发现当每一个澎泊消失时,识海中都会出现一段神秘的文字,每段文字都是由四种符号按照一定的顺序组成。曲子然目前只能推测出这些符号有能将精神力固定下来的能力;而更深层的东西,他没有时间去探究。因为当曲子然身体中的灵力被抽空后,那股抽空曲子然识海的力量突然增大起来。
最先被抽出曲子然识海的,是黑色的煞火;接着是曲子然识海中的那片海洋突然掀起了狂风巨浪,整个识海世界都跟随着动摇了起来。就当曲子然以为自己的识海要天崩地裂之时,巨鲲忽然发出了一声长啸,接着尾巴一拍,整个识海就瞬间安定了下来,平静地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象。
但一切都平静之后,巨鲲却并没有平静,在强烈的直觉驱使下,曲子然再次一拍尾巴,巨鲲就脱离了身体,向着银色立方体深处游去。巨鲲的身旁,还跟着两颗青色的光团,里面囚禁的正是那曾经企图吞噬曲子然意识分身、不明正体的一男一女。
只是一瞬间之后,曲子然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气势恢弘的寺庙,巨鲲化作曲子然的样子,落到寺庙大门前,打量起来。
寺庙的建筑风格显然与中原地区不同,因此大门之上没有牌匾,曲子然正想着在四周找一找有没有文字性的东西时,那个女子突然说话了。
“怎么会这样?这里是大雷音寺?”
曲子然看到她脸上明显的恐惧之色,觉得她不是在胡说,就问道:“你怎么认得大雷音寺?你到底是什么存在?”
女子自知说漏嘴,冷哼一声,就不再搭理曲子然。曲子然于是看向她旁边的男子。
“你顶着一张和我一样的脸,真是让我觉得有些讨厌。不过,你要是肯老实地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考虑不虐待你。”
“哈哈,好啊。我可以跟你合作。”
男子答应的太爽快,倒是让曲子然有些诧异。而女子则很不屑地看了一眼男子,讽刺了一句“没骨气的废物。”
男子听到这句讽刺却依旧笑吟吟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何况我们都是魔,要什么骨气?我看你是离开天魔界太久,沾染人味了吧。”
女子根本不理会男子,于是后者转向曲子然。
“我是天魔,是在你帮任清旋渡劫时,趁机钻入你身体的。”
“你是天魔?”曲子然不禁皱起眉头,“我听说修佛之人渡劫时可能会出现天魔,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师父的天劫中,还缠上了我?”
“你对天魔的认识不正确。其实是凡有佛缘的人,在渡劫时都可能引起天魔的注意,进而招来天魔。上次虽然不是你渡劫,但是你也承受了天劫,沾染了因果,所以我才能发现你。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的意志会强悍到让精神力化形成鲲的地步,让我根本不敢出手,只能蛰伏起来等待时机侵占你的魂魄和身体。”
“原来是这样啊。”曲子然面色无喜无悲,又问道:“那么,你也认出这里是大雷音寺了吗?”
天魔点点头。“只有佛家的一些东西能克制我们天魔。我们对敌人当然要有所了解才行,用你们的话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嗯。”曲子然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既然你们对佛家的东西有一定的了解,那么就随我进去看看吧。”
曲子然不顾两人是否反对,径直走向了寺庙的入口。
穿过雕刻有莲花以及瑞兽的石柱后,曲子然他们来到了一座铺满金砖的巨大广场。将广场从中间分割开的甬道用金砖铺就,在甬道两侧坐满了盘膝的僧人,他们一个个如同雕塑般沉默不语,闭着双眼静静地面向着甬道尽头的金字塔形佛殿。
“来者何人?”
当曲子然落脚在甬道上,他立刻听到了提问声,向两侧看了看却未能发现提问者后,曲子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向前走去。
“所为何来?”
听到第二个问题,曲子然的脚步明显顿了顿,他忽然感觉到了这个问题带着一种压力,让他不得不回答这个问题。
“这些诘问不寻常,我们还是退回去吧!”
天魔似乎感觉很痛苦,忍不住大声劝曲子然。而一旁的女子也忍不住抱怨:“你自己想死,不要拉着我们!”
曲子然没有理会他们,也没有理会这些僧人的诘问,继续自顾自地向前迈步。随着曲子然靠近佛塔,僧人们的提问越发频繁起来,曲子然精神上承受的压力也不断增大。
……
“为何杀生?”
所杀皆是该杀之人!
“为何为恶?”
无心为恶,生存所迫!
“为何嗔怒?”
嗔天道无情不公,怒几身卑微无力!
曲子然紧咬着牙关,内心却在怒吼,当他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已经站在了金字塔形佛殿的入口前。在入口的大门上方,雕刻有一尊毛发极其浓密的佛陀,它正一腿弯曲、一腿向斜下方伸展,身子前倾地望向下方。曲子然不自觉地抬头看向这尊威风凛凛的佛像,正好与它四目相对。
“好个孽障!满含嗔、杀之念,也敢来朝见我佛!”
佛像突然发出了声音,接着竟然活了过来,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铁棒,从天而将地砸向了曲子然。
曲子然毫不迟疑地幻化出一柄惊雷剑,与这尊佛像战在一处。两人转眼就打了九九八十一个回合,却依然没能分出胜负。曲子然不禁有些烦躁,正打算在下一招来个一招定胜负之时,那佛像却一个转身坐回了大门上。
“蚍蜉之身,蝼蚁之命;怪哉、奇也。”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佛像就立刻失去了生机,变成了单纯的石像。曲子然打量了佛像片刻,最终没有再理会它,进入了佛殿之中。
然而当曲子然进入佛殿后,却发现四周一片漆黑,天魔和那个女子也不见了踪影。接着一些画面与片段就涌入了曲子然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