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师姓陆?“
沈奇一愣。
姜如晦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手指在实木桌上微微一顿,笑问道:“这场斗茶算我胜了一局,接下来比茶百戏?”
沈奇听到这话,有些肉痛地盯着那块玉佩,终究还是拿起玉佩往姜如晦那边一推,道:“不用比了,都是你的了。”
姜如晦收起荆山玉,手里把玩着这块玉佩,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原本他还在考虑是不是真要拿荆山玉交租金,现在有了这个东西或多或少可以解决燃眉之急。
在几个富家公子的注视中,姜如晦起身离开。
“慢着!”
就在这时,一声怒喝声落下,随后茶楼外那些围观人群就硬生生挤向两边,从中间分出一条路来。
一位身穿锦衣的俊秀少年笑眯眯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恶仆。
而那些原本在一旁静观其变的茶客见状,更是连热闹都不想凑了,马上作鸟兽散。
看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架势,除了那位大恶少雨年,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一时间各种各样推辞层出不穷,什么天干物燥要赶紧回家去收衣服,什么三急中一不小心内急犯了,一时间也不管逻辑是否合乎道理,只想让自己离开得体面一些。
人高马大的恶仆们目光带着不怀好意的看着那些守门的护卫,护卫一看体型差距,终究还是没敢轻举妄动。
想了想,干脆站在原地瞪着眼对峙,竭力让自己一看就已经声嘶力竭,出了大力气。
在各种各样目光中,雨年走进茶楼。
他看了一眼那些富家公子,视线在沈奇的身上微微停顿。
“哎哟,这位不是那位又送马又送刀的大熟客吗?”
沈奇看了一眼雨年腰间那把纹路古朴的佩刀,叹了口气,眼神复杂。
雨年看到这一幕笑意更盛,忍不住放声大笑道:
“刀不错,本少爷觉得非常好,可惜你这刀现在是我的了。”
他随意摆了摆手,身后紧跟着的恶仆走上前去,还没来得及走掉的路人连忙低声念叨祸不及他人,闭上眼不敢去看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不过,我听说...这里有人欺负我姐?”
雨年话音一落,视线微微偏移。
落眼处那张一看就很值钱的上好楠木椅就被恶仆举起来狠狠一砸,刚一落地就直接炸开,碎屑洒满了一地。
沈奇原本以为松了一口气,见状更是眼带恼火看向长衫公子,没想到今天来了这个大债主。
“你又惹到谁了?!”
在沈奇几乎要吃人的目光中,本来就一肚子火气的长衫公子干脆破罐子破摔,大声道:
“刚刚老子泼茶差一点泼到了他旁边那人,水都洒了,你还想怎样?”
“你!”
此时姜如晦正好走到雨年旁边,他看着这个城里头恶名昭彰的恶少,笑问道:
“怎么,今天又想来找我的麻烦?”
以姜如晦对雨年的印象来看,这家伙不是背地里找他麻烦,就是在给他添堵的路上。
要不是雨年怕雨幼微怕到如鼠惧猫,可能早就明着来把他的摊子给砸了。
雨年微微眯了眯狭长的丹凤眼,目光重新投在姜如晦身上,带着几分讥讽打量着这个穷小子,面无表情道:
“本来打算今天收拾你的,可某人又不让我和你斗,本少爷就大慈大悲放你一马。”
雨年突然咧嘴笑了一声,笑眯眯道:
“罢了,先让你在城里头蹦跶蹦跶,反正过几天就要收租金了。”
“是吗,那我可还真就谢谢您嘞。”
说完了这些,姜如晦没有再和雨年废话,转过身望着那个长衫公子,嘴角有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你听说过吗,在我家那边有一种针,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衫不认人。”
说完他似乎感觉不太满意,一想起来就火大,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对了,他差点儿浇了你幼微姐一身茶水,下手记得轻一点,别打死。”
...
茶楼原本一片寂静,二楼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说书人正蹲在过道看着这一幕,突然猛地一拍手中惊堂木,笑道:
“精彩!”
“老爷爷,哪儿精彩了?一点都没有你刚刚说的那故事精彩。”
听到那一声稚嫩的童音,老说书人望向对桌那个继续听他评书的小女孩,站起身笑呵呵道:“小桃儿,故事那都是编的,你看讲着讲着人不都跑光了,现在又上演一出恶人自有恶人磨,多有意思。”
小女孩末梢的扎着的那一小团垂髻显得颇为秀气,她一边吃着手中的糖葫芦串儿,疑惑道:“啥子叫恶人磨恶人?”
老说书人笑道:“意思就是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一物降一物。”
小桃儿想了想还是没想明白,歪了歪头,道:
“老爷爷,那你为什么又说在姜如晦哥哥身边待久了会倒霉?”
老说书人刚打算卖个关子,没成想小桃儿听不明白,叹了口气道:
“小桃儿,我且问你,在你心里姜如晦和雨幼微谁好一点儿?”
小桃儿想了想,说出了个两不得罪的万金油答案。
“都好。”
老说书人摇了摇头,道:“俗话说物极必反,好到尽头必有鬼,原本抽签能抽个大吉大利,现在就有大凶之兆。”
“你看仙人桥那边不就有个钓了几年死鱼的死道士,抽签结果永远是反的,那老歪脖子树上就有铁链拴着呢。
你不是去过桃林吗,那里的桃花是不是三年没有落下来?”
小桃儿一头雾水听着,老说书人反而说得兴起,低头一看茶杯中所剩无几的茶水,气急反笑。
“好你个死牛鼻子,不就说了你一句,就敢偷我的茶水?”
老说书人看向一个方向,微微动了动嘴,并没有出声,看那口型显然就是咒骂了几句。
“看我不砸了你的烂摊子,再把你那破竹竿摔两半,架上那几条破鱼,再撒上葱盐姜蒜,倒点米酒胡椒...”
唾沫飞溅间如同唇枪舌剑,身边的小桃儿凑过来听了一会儿,忍不住喃喃了一句:“饿了。”
老说书人笑眯眯的脸色突然一变,突然掐指一算,又看了一眼多出来的一道手掌纹路,忍不住长叹一声,自言自语。
“难不成我只要一骂错人,就会招来不该来的人?”
他低头看去,此时在茶杯里安静躺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纸人,随着突如其来的冷风飘去,越飞越高,一直飞到视线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