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布里面抬的是……是尸体。”
苏甜猛的后退了一步。
九里香在宫里听的，见得都多了，倒是面色如常：“殿下，我们还是快离开吧，这种东西最不干净了，您别沾了晦气。”
苏甜闻言没躲，反而蹙着眉看过去：“阿九，谁死了？为什么会死阿？”
那白布裹被两个小太监随意丢在地上，微微有些散了，从上方隐隐钻出几缕黑发，仔细看去，那白布上似乎还有红印，像是血迹。
莫不是宫里有人动用私刑？
看苏甜的好奇心越发旺盛，九里香急的直跺脚：“殿下，这旁人遇到这种事躲都来不及，您怎么偏偏还往上凑呢？”
“躲什么？”苏甜拍着胸膛，一本正经道：“我是未来天子，我有神龙护体的。”
九里香笑：“是，您千金之躯，未来天子，贵重的紧，就别掺和这些腌臜事了，随奴婢回去吧。”
“好啦，本宫就问一问，没事的，阿九乖阿。”安抚的握了握九里香的手腕，苏甜上前道：“起来吧，你们两个是哪个殿的？死者又是何人？”
“回，回殿下，奴才们是明徽殿伺候的，死的是……是明徽殿伺候的一等宫女阿秀……”
“沈逍？”苏甜默默道。
明徽殿，不就是沈逍住的地方吗？
想了想，苏甜不顾九里香的阻拦径直朝前走去，她伸出手，刚想要掀开尸体上的白布，身边突然传来一道略哑的声音：“殿下且慢。”
苏甜顿住动作，慢慢转过身：“沈逍？”
九里香挥了挥手，示意那两个抬尸体的小太监赶紧下去。
沈逍身上穿着有些皱的白锦缎衣裳，右边鬓侧烧焦了一缕，短短的垂在脸颊庞，可纵是一身狼狈，他仍旧挺直着腰板，直视着她，眸光温和坚定。
走近了，沈逍才不卑不亢的朝苏甜做了一揖，道：“殿下，沈逍有罪。”
“何罪？”苏甜看了眼那白布上的血迹。
“沈逍不知，今日竟让殿下空等了半晌，实在该死。”
他说着抱歉的话，却一点儿不嫌谦卑，反而他生来便该是高高在上的，没有人能让他摧眉折腰。
始作俑者苏甜打了两个哈哈，道：“少君这是说哪儿的话，学生等先生本就是天经地义，只是听闻少君殿内着火了，本宫吓了一跳，没事吧？”
沈逍一笑，“无事，倒是劳殿下挂念了。”
“那本宫就放心了。”苏甜眼底带笑，瞥了沈逍一眼，想问他怎么过来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死的人就是沈逍的明徽殿的，沈逍手下的人，指不定是沈逍自个儿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事情暴露，才匆匆赶过来隐瞒真相，不让她知道。
临时改了口，苏甜玩笑道：“不过这突然天降大火，沈少君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殿下这话中似乎有话。”
“是少君想多了。”苏甜冷淡道。
见苏甜的目光往一旁白布上撇去，沈逍倒也不慌，面上依旧温润带笑，口中却说着最无情的字眼：“殿下是指那个宫女的事吗？臣倒觉得她死不足惜。”
苏甜蹙眉，沉着声音一字一句道：“少君此言不妥吧？”
这是杀了人后应有的态度吗？未免有点太草菅人命了吧？
“殿下认为，自荐枕席者该不该死？”沈逍道。
他说的是实话。
他平日里从不与萧萧分开，今天授课顾及苏甜才将萧萧安置在了殿内，却中途被侍从告知明徽殿着火了，他匆匆赶回去迎着火势闯进去，却在自个儿床铺上看到中了蛇毒，毒发身亡的赤身宫女。
“呵呵呵。”苏甜干笑一声，并不作答。
她这后院里看来并不止一处着火阿。
“殿下心大，臣也无妨，只不过……”沈逍蹙了蹙眉，又解释了一句：“她死有余辜！”
“宫中能容你私刑？沈逍，就算是她真的动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那也有女官去罚，你也不该如此草菅人命吧！”
沈逍低呵：“我赶回殿内时她就已经毒发身亡了！”
“所以，沈少君这是纵蛇行凶了？”
“是，我不否认她是中了我的蛇毒死的，可她该死！”
萧萧通人性，不会轻易伤人，除非有人主动招惹，而且萧萧平日里都在床榻顶梁上盘着小憩，若不是那宫女做了非分之想，动了他的床榻，也不会被咬。
他之前吩咐过，谁也不许进他的寝殿，里面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收拾的。
沈逍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苏甜却从中看出了几分阴郁。
那种感觉让苏甜蓦地打了个冷战。
“沈逍，在你眼里一条人命还不如区区一条蛇？”
“不是区区一条蛇。”沈逍纠正她：“殿下，萧萧很重要。”
苏甜并不知道，在沈逍的心里，“萧萧”不是宠物和武器那么简单，更堪比他的命，这次明徽殿主殿被烧，萧萧也受了伤。
这次放火的若不是苏甜，他一定是要人付出百倍代价的。
心里觉得沈逍太冷血，苏甜脸上却不动声色，“沈少君，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宫念你不在现场，不追究你，但你得出钱将她厚葬，再拿一笔抚恤银出来予她家人。”
“可以，我会处理的。”
“还有，一命抵一命，萧萧咬死了这名宫女，少君把它交出来……”
苏甜并不知自己这几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再看沈逍，神色已经变了。
那是一副难得露出狠戾森冷的神色：“不可能！”
这是沈逍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苏甜觉得自己大概找到沈逍软肋了。
沈逍却又很快恢复了常态，一字一句道：“这件事殿下若执意要罚，便罚沈逍吧，沈逍绝无怨言。”
苏甜一下愣住了，视线慢慢移到沈逍的脸上，“你是认真的？”
沈逍微微垂了垂眼皮，看着她：“沈逍凭殿下处置。”
“阿九，你来告诉少君。”苏甜头也未回的盯着沈逍，话却不是对他说的：“耳目不及，思虑不周，以过失致他人死者，是何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