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一晃便是百年。
东南有座菩提神树,树下有个别致的小宅院。
院外缠绕藤蔓,夜间开花。
屋内铺一张云席,席上有个墨发素衣,容貌绝美无比的女子盘膝打坐。身旁置一盏香炉,炉内盘香徐徐上升,弥漫整间屋子。
窗外月色朦胧,月光打落在她恬静祥和的脸上。眉间有抹朱红落梅,只是在此刻,她忽然眉头紧锁,睁开闭合的眸子,俯身低头闷哼一声。
她捂着心如刀绞的胸口,缓缓抬起头来,只见她抿紧的嘴角留着一抹红。
这怕是……要永眠了吧!
一股衰竭神力自小宅院荡出,横扫整个神界云海。衰竭之力所及之处,竟是百花凋零,万物枯竭,惊得飞禽走兽四处乱串。
玉清宫的寝宫内,衰竭之力的余波惊醒了熟睡的俊男。他侧目朝东南处望去,那里正是师父花帝神的住所,掐指一算已闭关两千年,如今仓惶出关,引得神界云海显现异象。难不成……
心想到害怕之处,他掀开被褥,轻窜下床。行走间已穿戴整齐,化作一缕青烟,直奔东南处。
一路上,他惴惴不安,心急火燎,真狠不得眨眼就能到师父身边。
东南小宅院,满园尽是叶落花黄,枯枝凄凉。
清风落叶飞舞间,有个朦胧旖旎的长发素衣女子从院子徒步行走,走到她所守护的菩提神树下,就这般眺望远处,纹丝不动。
这时,一道急光自远方轰落,震得整个小宅院沙土飞扬,石块滚动。
花帝神低头浅笑,转身回眸,只见有个白衣长发,玉树临风的男子撑地半跪。
他披头散发,看不见面容,身后长发随意绾了条发带。
“你来了,君儿。”花帝神亭亭玉立,脱俗端庄而美艳不可方物。
东君抬头仰视,双目微微泛红,咬牙哽咽:“徒儿,来接你出关了。”
“都是大人了,为何要两眼泪汪汪呢?我呀,还没这么快死。”花帝神摇头叹气,上前将半跪在地上的东君扶起。
“衰竭之力,是神永眠的预兆,徒儿怎么能不痛心。”东君撇过头,赤红的眸子隐隐泛着泪光。
花帝神温柔敦厚地看他,转身行至菩提树下的坐台:“神并不惧怕生死,怕的是连旧人的容貌,点滴都淡忘了。我活了许久,久到我都忘了自己的岁数。如今,神界唯一的古神也要永眠了,而你也长大了,是时候担负起守护六界秩序,主宰神界的重任了。”
花帝神弹开坐台上一片残叶,理了理长袖侧坐。
“师父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要是连你也离我而去,那我真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在她面前,他依旧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还需要她。
“今日出关释放的衰竭之力,怕是已被众神知晓。如今,他们定将希望寄托你身上。君儿,强者之路注定要承受孤独,师父相信你做得会比我更好。”
“可是……徒儿还是舍不得师父。”
花帝神摇头淡笑:“舍不得也得舍得啊,死不都是万物必走的一遭么?只是神的命太长太长了,长的可怕,长得吓人,长得也就自然而然的习惯了。”
这些道理,东君都懂,可还愁眉不展。
花帝神劝不了他,也相信经过岁月,他定是会跟自己一样接受。忽然,她想起了一人,这人也是她永眠之前的一个担忧。
“君儿。”
“徒儿在。”
“玄妙,在你那边住得可还好?”
突然问起玄妙,东君脸上的愁苦没了,反而眼眸里流露出前所未见的温柔。
“她除了贪吃,不懂得照顾自己,还总爱与我拌嘴外。其他都很好,天赋异禀,就连练极为难修炼的破军神术她都练到十层圆满境界。”
花帝神从他说话的言行注意到东君的变化,没想到他竟早入了那劫。
“如此看来,你将她照顾得很好呀”
“还是她比较听话,乖巧,聪明伶俐。”
花帝神沉默少许:“君儿,明日你就将她接过来我这边住。在你那边叨扰许久了,是时候来我身边了。”
“是长居吗?”东君试问。
“嗯?不舍?莫非你对她……”
“绝无,我只是将她看做自己的妹妹,并无半点杂念。”
“哦~那就好。”花帝神似有若无的笑意,让东君更加紧张了。
“既然你对她无情愫,那更好将她接来,在我永眠之前,我会教导她。”
东君见师父决意坚定,只好听从吩咐:“徒儿明日就带她过来。”
“嗯,你回去歇息吧。”
花帝神盘坐在坐台,两手平放在膝处,任清风吹拂她的衣摆。
东君走两步回眸望她的背影,心情复杂,愁眉不展地离开。
花帝神也寻他离去的方向注视,嘴角竟露出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