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珍之前一次见到“惜之”时,那被遗忘的记忆便像一粒种子落在了她的脑中。经过一段时间,当条件适宜的时候它就在珍之的脑中生根发芽,并且迅速吸收她脑中残留的记忆以光的速度生长繁殖。最终蔓延蚕食到她身体中的每一个角落。
珍之记得自己初此来到这个时空时,也是如之前初见负心汉一样兴奋不已。
那时她刚刚拼尽全力躲过因为夜跑而被蓄谋已久的歹徒强暴的命运。只不过代价是她为了保全清白,在无路可退之时选择了跳楼自杀。
当时她的想法很简单,不仅仅是因为歹徒那张不止用难看两个字就可以道尽的脸,最重要的是她已经看到了歹徒的面容,即使她不反抗,歹徒也极有可能为了灭口会把她先奸后杀、、毁尸灭迹。珍之琢磨与其这样便宜他人窝囊的死去,还不如慷慨赴死,倒落一个干净的名声。
她爬楼时满心想着逃跑,也没觉得这破楼有多高。
跳下去的那一刻她没准备能活着着陆,可是由于坠落感一直持续了很久。出于好奇她睁开因为害怕而闭上的眼睛,却发现自己既不在坠楼的过程中,也看不到半点破楼的影子,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眼睛所能触及的地方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刚开始她还带着好奇等着看自己坠落何处。等啊等,等的自己都睡了醒醒了睡好多次,却发现自己还是一直在坠落的时候,她索性就一直闭着眼,直接不管不顾了。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珍之忽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窒息感,伴随着撕扯的疼痛感。
珍之解脱的想终于结束了。继而她听到有人大声说话,周围很吵,许是看热闹的人。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眼睛睁开,蓦然发现一切都变了!她竟然变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貌似还穿越到了古代。
不用死,还获得了时下最流行的穿越技能。哪能让她不喜?哪能让她不乐?
她就这样开始了穿越生活。初到那边,珍之格外谨慎。虽然她穿越到了一个富商人家的庶女身上,每天饿了有人喂、困了有人哄、累了有人抱,倒也吃喝不愁。可是毕竟她内心、思想都是一个成年人,所以总怕自己演的不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怕行为异类,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长此以往下去,珍之不但没感受到当孩子的快乐,反而因为此事终日忧心忡忡、食欲不振。这可吓坏了初为人母的十四姨娘和丫鬟,试过多种方法都无效后,竟不知从哪里搞来了各种偏方,强给她灌了下去,搞得她心力交瘁、身心俱疲。
这样黑暗的日子整整持续了两年,直到后来十四姨娘又有了身孕,珍之才算从苦难中挣脱了出来。
十四姨娘怀孕期间,倒给了她更大的空间和自由。十四姨娘生性平和、与世无争,又因生的极好,有了身孕后更加受宠,还难得没恃宠而骄。珍之觉得苦日子终于到头了,后来张惜之就出生了。惜之出生那天下着大雨,十四姨娘难产差点一尸两命。也因为这个,十四姨娘和惜之都留下了病根。
那天以后十四姨娘再没下过床,珍之倒也觉得无碍,没人管她反而清静。
就这样平安过了几年,直到后来有一天,十四姨娘身体似有好转,不仅神清气爽,还能下床走动,珍之问了她才知道,十四姨娘换了郎中。
那天她特别开心,亲自下厨给珍之和惜之做了好多好吃的。珍之也很开心,因为她好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了。
自从十四姨娘病了后,老爷就再也没来过。下人们看十四姨娘失了宠,侍候起来也就敷衍了许多。
吃饭时,十四姨娘说了好多话,期间竟还说起了老爷。珍之那时才知道,原来嫁给老爷前,十四姨娘心里竟有喜欢的人。可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敢抗拒。刚嫁给老爷的时候,她总想着逃跑,每次被发现后就遭到一顿毒打,被打后就越坚定要逃的决心。当时珍之问她后来为什么不逃了呢,她温柔的看着珍之说后来就有了你。珍之不死心问她当初喜欢的男子呢?她说他也娶了妻生了子。珍之听了不再说话,满脸遗憾。后来十四姨娘说有些乏了,珍之就带着跟屁虫去外面耍了。
傍晚的时候,十四姨娘把珍之和惜之喊到床前,说她要去哪个仙山上看病养身体,可能一年半载回不来,要珍之和惜之之间彼此照顾。她还嘱咐了好多事情,珍之都听不进去。因为珍之知道十四姨娘是骗他们的,珍之知道她快要死了。
珍之以前最讨厌电视剧里演的那种有人得了重病,快要死了却不告诉家人的剧情。
他们自以为是的觉得是为了家人好!可是珍之却觉得这种人很自私,为什么他们不好好想想,如果他们一个人孤孤单单、寂寞冷清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等他们的亲人回想起来发现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光里自己不仅没给他留下美好的回忆,还可能对他冷漠以对、恶语相向时,他们不仅会非常难过,还会陷入深深的遗憾和自责中。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给他们一个思想准备,耗干他们对自己的耐心和精力。这样他们在回想起来的时候才不至于那么难过,他们可以安慰自己说我已经尽力了,安慰自己说我做的已经够好了。
珍之想把这些说给十四姨娘听,可是她不能说,如果这是十四姨娘希望看到的,珍之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十四姨娘走的那天,没多少人知道,也许他们知道,只是懒得过来。
十四姨娘似有好多话想说,终是没说。惜之也一直默默的不说话,他本来就话少。
珍之也有好多话要说,但最后也是没说,犹豫着要不要和她抱抱?又觉得难为情,谢谢两个字在嘴边吞了咽、咽了吞直到最后载着十四姨娘的车马声远去她也没说不出口。
回去的路上,惜之哭了,尽管他掩饰的很好。珍之觉得这是个稀罕事,
这是她第二次见惜之哭,她第一次见惜之哭还是他出生那次。那天十四姨娘生完他便昏迷了,产婆们都在议论小少爷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可能活不了。珍之好奇的去看,只见他似一个汉白玉雕琢成的娃娃,闭着眼睛,虽显羸弱却是分外可爱。珍之十分不忿,她刚出生那会儿,见了十四姨娘的模样便十分欢喜,虽然自己当时模样平平,但她一直觉得自己长大后一定也是个美人。
直到她第一次见了老爷,那天她足足哭了好几个时辰,她知道自己的梦算是碎了,从那以后她只要看到老爷就哭,哪怕是后来她想通了,却已经养成了看到老爷就想哭的习惯,而老爷也从不喜她。
而张惜之这个臭小子刚出生就生的如此好看,怎能让她不气!
出于嫉妒,珍之便在他屁股上狠狠的拧一把,其实她没使多大劲,谁知他竟大声哭了起来,把珍之吓得立马缩回作恶的手。却没想到弄拙成巧反倒救了惜之一命。
珍之不会劝人,虽然她觉得哭出来总比憋出内伤强,但还是撒了个谎,哄他说只要他不哭,姨娘马上就会回来。于是从那以后,珍之再未见他哭过。
当然,十四姨娘也未曾回来。
从前熙熙攘攘的院子变得格外冷清,他们的日子过得更加艰难了。
珍之倒不觉得难过,她本就是白捡了一条命,做什么都算赠送的。珍之还计划着等惜之年纪再长些,就偷偷离开张府,逍遥自在去。
在感情里,轻易得到的,总不会太在意。就像珍之对十四姨娘,因为带着前世的记忆,即使十四姨娘对她很好,可她还是不能像正常的孩子依赖母亲那样需要她。
因为她总怕自己随时有可能会离开这里,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可是对于惜之,她是用了心的。自从十四姨娘离开后,珍之被动的照顾他,惜之自小体弱多病,本就较其他孩子寡言少语,他又是个什么事都自己硬扛的个性,所以珍之只有多费些心思照顾他。
因为费了心力,带了期许,耗了心血,就会多了在乎。
更何况这份在乎还因为时间的积淀变得更加深厚。
弹指一挥间,珍之已来到这个时空十六个年头。
那几年,惜之的病一直时好时坏,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本就不大好医治,又因为这些年他们不受宠,大房明里暗里克扣他们的月钱,珍之请不起名医,用不上珍贵药材,病就给耽误了。
珍之斗争过,可她不是电视剧里的万能女主,别人打骂她,她能还手,可别人背地里阴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珍之以为惜之会活不长久。没想到他不仅活的好好的,还好似变了一个人,不知怎么就得到了老爷的认可,时不时会去商铺,帮老爷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珍之很为他高兴,不是因为他得到了老爷的喜爱,而是因为由于生意上的往来,他交了一个朋友。那是他人生中交到的第一个好友,叫纳兰孑。
有了朋友后,惜之越来越精神。他不再整日里躺在床上,不再整日里沉默寡言,更重要的是他们出去玩的时候,都会偷偷带上珍之。
?秋天的时候,他们会去山上打野,有的时候还会宿在山上,晚上看星空,晨起看日出。那个季节树叶的颜色,是最多彩的。看的多了,珍之的眼睛里仿佛也染上了色彩。
冬季太冷,惜之不能出门,珍之就在房间里围着火炉烤火,有的时候会烤点红薯、芋头什么的。但大多数珍之会丢下惜之去外面玩,因为冬天会下雪,她喜欢雪。
春天的时候,他们会去山里的河边捉鱼,那时天还有些冷,山里气温又较城里低些,冰都没融化,他们就在冰上凿一个洞,撒上网和糜肉,等鱼儿来吃时,他们就立即收网。捉到的鱼儿就由惜之看着,他怕冷,就坐在火堆旁,有的时候珍之会让他烤鱼,可他每次都烤焦,如果不是他身体不好,珍之非打他不可。人家常说一回生,二回熟,但放在他身上完全没用。烤焦的次数多了,珍之不忍心再看他浪费粮食,便亲自动手,虽然她也不大会,但三个人里,她总归是个女的,烤的稍微好一点。
夏天的时候就有很多好玩的啦,但因为太热,珍之大多都提不起兴致。
唯一喜欢的就是去河里游泳。一开始纳兰孑还反对,说是女孩子家这样子不成体统。但惜之都没说什么,他有哪门子意见。慢慢的他发现自己反对没用,便也不再争了,竟然开始专心教珍之游泳。其实珍之会游泳,但又怕告诉了他们后自己解释不了为什么会游泳,所以也就只能假模假样的跟着纳兰孑学游泳。
为了演的像些,珍之故意多喝了几次水,还被纳兰孑嘲笑了好久。而惜之大多数都只是在旁边安静的钓鱼,也不说话。其实珍之有时候会怀疑她和纳兰孑那么闹腾,惜之能钓到鱼吗?不过他们都不管这个问题,一味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有一次,珍之戏演的太过,纳兰孑凶她根本就不适合学游泳,她一时气不过便说自己学会了,不用他教。
他们堵气好久,最后惜之估摸着看不下去了,便说要与纳兰孑比赛游泳。珍之和纳兰孑当然都不同意,哪知惜之直接跳下了水,边游边说,谁最先游到对岸,谁就无条件答应对方一个要求,任何事都可以!惜之说这话时神采飞扬,眼神笃定。可珍之还是恨铁不成钢瞪了他许久,埋怨他都学会做生意了,还净做亏本的买卖。
?纳兰孑也跟着他瞎闹,跳入水中,追了他去。
?这河面宽,对岸实在远,珍之根本望不到。她虽会游泳,但也只会皮毛,学游泳时喝的水,有一半都不是装的。所以她也就不逞能,便待在树荫下乘凉等他们。
后来,他们游回来了。珍之问他们谁赢了,惜之闷着头不说话,纳兰孑也闷着头不说话。结果本来是显而易见的,却因为二人的态度,变得模糊了。
珍之本不抱希望惜之能赢,但看他二人态度,反而有些好奇。磨了惜之几天,他都不说,慢慢的也就忘了这事。
直到一个月后纳兰孑带了聘礼来求娶珍之,珍之跑去质问纳兰孑,他和珍之提起了那天的比赛。他说的不明不白,珍之也听的云里雾里。不过大概意思是惜之赢了比赛,要求纳兰孑娶她。
她找惜之核实,惜之没否认,只说了些他是你想要的幸福。珍之真想打他一顿。于是又跑去和纳兰孑说打赌不算数,纳兰孑也是个实在孩子,死活不听。来来回回把珍之折腾的够呛,气的她干脆不管啦。反正嫁人对象是纳兰孑,她也不算吃亏。
日子转眼又过了两年,已经临近珍之出嫁的日子。
张府上上下下忙的手忙脚乱,珍之虽是庶出小姐,但这几年惜之在生意上混的风生水起,她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更何况她嫁的人又是城中旺族纳兰家大公子,哪能不引起张老爷的重视。
原本他们再忙,也忙不到珍之。但因为珍之一直在谋划逃婚的事,所以也就没闲着。
本来在这待的久了,珍之早就忘记了当初浪迹天涯、云游四海的豪言壮语。可现在她却不能为了一个赌注,去嫁给一个彼此都不喜欢的人。
这两年来,纳兰孑自从来张府求亲后,便没来找过惜之,估摸着在生惜之的气。惜之也再没提起过他。珍之知道他二人在闹别扭,但想着若为打赌的事实在不值,所以有意让两人和好。可谁知惜之生意上需要解决地事越来越多,他们见面的机会也少之又少,甚至有的时候几天还见不了一面。而且她也见不到纳兰孑,所以这事也就一拖再拖。
后来她开始反思,也许她该走了。为了纳兰,为了自己,更为了惜之。
刚来这个时空时,她给自己建了一座琉璃房。外面风吹雨打、鸟语花香都与她无关。别人进不来,她出不去。她在那座玻璃房里不悲不喜、不增不减。后来为了惜之,她打破了玻璃房。
也许不是纯粹的为了爱他,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爱在开始时,都不是毫无理由,这是种垂钓。她只是想借着给出一点爱而获得更多的爱而已。玻璃被打碎虽割伤了她,但碎片折射出无数道色彩斑斓的光芒,是珍之始料未及的。
这场博弈她赢了,她凭着残破的碎片钓到了万丈光芒。
其实她也输了,因为她又给自己的心编织了一张网。这次她甘之如饴,所以她的身体虽是自由的,可她哪儿也去不了。
后来她慢慢发现,不仅仅是她,惜之也为了珍之画地为牢。他不交朋友,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亲近的朋友,却为了给珍之挑一个好夫婿得罪了他;惜之为人淡泊名利,不喜与他人打交道,却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答应老爷帮他打理生意;
如今他们对彼此的爱都变成了彼此的牢笼。以前珍之怕他长大,怕他会丢下她,可现在她更怕他原地不动,永远成为爱的囚徒。所以,珍之决定离开,决定去云游四海,实现她初来时去外面听花开花落、看风起风涌的美好愿望。
珍之准备逃跑的前一天,下起了大雪。惜之去了商铺巡视,他现在几乎每天都待在商铺里。珍之没心思去玩,便窝在惜之的被窝里等他。记得小时候,每到冬天珍之也都会和惜之挤在一张床上,那时天冷他们没多余的被子,珍之体寒就让惜之给她暖脚。珍之等了惜之好久,等着等着她竟躺在被窝里睡着了。
等到珍之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她看到惜之坐在卧榻上休息,样子很疲惫,想来是没睡好。珍之知道他们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相互取暖、相互依赖的小孩子了。
她耍赖皮让惜之回床上睡,惜之拗不过她,便和她一起躺在了床上。
珍之和他说起了很多事,比如说小时候惜之不喝药,珍之就捏着他的鼻子灌下去。比如说小的时候,惜之总是粘着珍之,把她搞得很烦。比如说惜之小时候从不喊她阿姐,珍之纠正过好多次,最终把他改了过来。
一开始都是珍之在说,后来变成了惜之说。他说起了十四姨娘,他说不知道十四姨娘在那里休养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珍之不想继续骗他,又不忍告诉他真相便不搭话。他又说起了珍之小时候已经不记得的趣事,珍之突然发现她好像从来都不了解自己的弟弟,就像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游泳比赛中赢了纳兰孑!
越想越闷,珍之索性拉着惜之起床去外面踏雪。
他们院子里的人本来很少,可最近因为要忙珍之的婚事,便调过来好多人。珍之不想仆人们打扰他们的清净,便拉着惜之去了花园。
雪可真大,盖住了院落,盖住了嫁娶的喜气,盖住了纷扰,盖住了一切。
珍之觉得胸口闷闷的,不想说话,所以他们只是随意地在雪中走,谁都没说话。
后来她想到惜之身体可能受不住寒气便犹豫着要不要回去。
谁知下一秒,惜之忽然就倒在了她脚下。珍之原以为他只是滑倒了,伸手去扶他,却见他脚下被温热的鲜血染红的雪,斑斑点点似冬日里绽放的红梅。
珍之吓的倒退了几步,那血红的醒目,又黑的刺眼。
而惜之只是淡淡的抬起头示意她过去,珍之看他一幅平静的样子,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连忙抱起他问怎么啦?惜之张嘴要说话,却被口中流出的鲜血呛到而止不住的咳嗽。
珍之全身发紧也跟着止不住地颤抖,可她还是用尽全力呼救,但无人理会。等到惜之终于停止了咳嗽,他看向珍之眼神黯然说了句对不起。
血一直从惜之的嘴角流出,珍之伸手捂住惜之的嘴巴,却又怕他不能呼吸,只是一味地摇头,嘴里机械地说着不要!不要!惜之眼神里却满是解脱和释然,他淡淡的笑了笑说阿珍,我走了。语气似平日里她去他房间时他说的那句你来了一样。
珍之不停地说不要!可是惜之还是闭上了眼睛,不管她怎么摇晃,再没回答她半分。
珍之似失去了所有力气,她呆呆地抱着惜之,一动不动,直到晕了过去。等到她醒过来时,惜之已经被封在了棺椁里。因为他还未成家,没有子嗣,按照风俗不能举办葬礼。所以张府只是简单的买了个棺椁,算了个吉日,准备把他埋入祖坟。珍之不信惜之真的死了,非要打开棺椁,众人拦不住,便喊来了老爷。老爷来后倒没反对,命人打开了棺椁,只说了句别把眼泪滴到他身上,珍之知道这里的习俗是亲人的眼泪不能落到逝者的身上,不然他的魂魄会得不到安息。
珍之不信那些所谓的风俗,可是却也不敢赌。
她眼睛紧紧的盯着躺在棺椁里的人,他就像睡着了,只是脸色较平时更加苍白。即使他这么狠心,珍之却再也不忍心责怪他了。
所有人都说惜之是自杀,更找出了证据说惜之是因为难以忍受病痛的折磨,让小厮在药店抓了毒药,放在了他每日要喝的药里。珍之不信,她知道老爷的正配一直看不惯他们。
她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其他各房姨太太要不没有子嗣,要不就是只有女儿,只有惜之有可能和他儿子分家产。后来惜之更是得到了老爷的重用,她视惜之为眼中钉,肉中刺。
珍之跑去质问大房,大房笑着和她要证据,珍之失去了理智,和她扭打起来,惊来了老爷。
老爷告诉她就算她说的是真的,他也不会为了一个死去的人杀了活着的人。他把珍之关了起来,直到惜之下葬那天才把她放出来。
那天两年没露面的纳兰孑也出现了。送完惜之,珍之告诉他说惜之死了,婚礼不做数。纳兰孑却说他已经和老爷商量好了,婚礼照常举行。
珍之和他说不通,便不再理会。趁着夜色,她准备一把火烧了张府。如果做好人没好报,那她为什么还要做好人?可是临到头了,却被纳兰孑阻止了。他质问珍之张府上上下下几十号人何其无辜?他质问珍之和那些作恶的人有什么区别?他质问珍之坚持做个好人,难道就只是为了追求有福报吗?后来他把珍之带到了纳兰府,珍之知道他是怕自己再做坏事,便乘着他出去的时候逃了出来。可当她再次想要放火烧了张府时却怎么也下不去手了。珍之不想放过伤害自己的人,可又狠不下心伤害他人。珍之气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信念,仿佛一个梦魇,它把珍之推进了深渊。
于是珍之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他们常去玩耍的河边,就在她要跳下去的瞬间,一股力量把她推下了水,醒来之时,她已是水中鬼,还自以为自己绝处逢生,柳暗花明。???????
如果当初她足够强大,大娘断不敢随意欺凌,也许惜之的病会好的;
如果她足够聪明,能够未雨绸缪,也许惜之也不会惨死;
如果她足够冷血,不会被良心和仇恨交织困绑,能一把火点了张府,也许她也不会鬼使神差的想自杀;
如果……如果……可是如果这个词原本就意味着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以后她再也不用大半夜的背着他去挨家挨户找大夫了;不用因为记挂他的身子,而玩不尽兴了;不用费心思地哄骗他十四姨娘会回来的了;可是却再也不会有人唤她阿姐;不会有人冬日里给她暖脚;不会有人无条件的相信她、爱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