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绿色的剪影在初光下萦绕,偶有和絮的风抚着竹叶,吹起一潭春天的涟漪。车窗内的乘客除了我,还有一位戴着灰帽的老人,他一只手衬着下巴,眼睛盯着窗外。我是今早六时坐上的这班客运车,那时微光可以照亮站台的车牌,我背着不重的背囊推开写着神树村的车门。我坐在窗边,眼睛驻足于十米远的泥坡。泥坡下生长的杂草缠绕着废弃的客车,褐色的车门也被一层一层藤蔓锁住,仿佛我能闻见车死去时的呼吸。昨夜蓝色的月光,将我推到湖畔的边缘,然后耳畔传来春虫的歌谣。我静悄悄地走,不敢打扰这宁静的夜。走到半夜,我走进了一家旅馆,随后疲倦地倒在床上。
那位老人转过头来注意到我正在看他,于是他将位置挪到了我的旁边。
“年轻人,去神树村呀?”
“是的,大爷”。
“神树村很久没来过外人了。你去干啥?”
“砍树”。
我将口袋中的那张纸递给了大爷。大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副褐色的眼镜,用手擦了擦,再才戴上。
“这份纸上写着很多家村子,为什么要去森林最深处的神树村?”
老人疑惑地看着我,而我拿回了那张纸,对着老人笑了笑,就将目光移到车窗外。
因为照片上的女孩戴着写了神树村三个字的牌子......
窗色愈来愈绿,绿到我寻不见了世界的硝烟。我闭上眼睛,全身感受着大森林的呼吸。
老人在下一站下了车,此后车上只剩下我和一位司机。
又过了一个小时,车停了。
“年轻人,去神树村还得走上四个小时的山路”。
“我还不是去神树村,是去绿色营地”。
“绿色营地啊,那应该只要一个小时”。
“谢谢了,师傅”。
我将纸折好,走下了车,车便调头开走,最后消失在丛林远处。我往绿色营地的方向走去,树木也随着我的脚步变得愈来愈高,但能让阳光渗透进来,仿佛这森林是铺在地上的毯子,让我走得舒适。我掏出手机,一路上没有信号,没有杂音,没有尘世的纷扰,连我都置身于尘外。不一会这段幻想便被一辆从我视线远方驶来的卡车带走了。它颠簸着,停在我眼前,车上坐着一位穿着灰色外衣,戴着金属眼镜的中年人。他摇下车窗,打开门,走到我面前,脱下了他的白色手套。
“你是钟淼吧”。
“嗯”。
“年轻人,来得挺早呀,上车吧”。
颠簸了半小时左右,我被他带到了一座被围墙围着的庭院里。围墙不高,跳一下便可翻过去,墙上写着“绿色营地集训基地”,院子里坐着几个拿着提包的年轻人,看来我并非来得最早。
“你好,我叫XXX”。一个个头不高,身体看上去很结实的男人走到我面前,伸出了他的右手。
“你好,我叫钟淼”。我接过他的右手握了两下。
“你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吧”。
“没错”。
“怎么跑到深山来了?”
“找不到工作”。
“你大学学的啥?”
“林学”。
“林学?那你来对地方了”。
“为什么这么说?”
“你没看到满山的林子吗?”他用手指了指周围的大树,笑了几声,然而他的笑声让我觉得他在自嘲。
“没事,我们也是一帮来到林子里受苦的傻子”。他走回后,剩下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来我面前自我介绍。确切地说,是一群学员的相互介绍。
眼前的高树围绕着这间庭院,它们围起的圈像一个井盖将我隔离在下面,只剩一小片天空漂流的浮云映入我眼帘。院子里放着未加工的木材,小型运输车和大大小小的伐木工具。我目测房屋和离它最近的围墙中间可以并排走两人。房屋的墙是新刷的白粉,铁门却锈迹斑斑。房屋有三层,最顶上一层装着几个小喇叭,其余均装饰着普通的玻璃。我隐约可以听见一群鸟儿正乱窜于大树的上头,然后视线里留下绿叶微摇的视帧。我慢慢走到那群学员中间坐着,等待下一个“傻子”来此深山。
一会儿,房屋里走出来一位老人,看上去他已满头白发,却仍然精神抖擞。他走到离我们三米远的地方仔细打量了番我们,然后对他身后的中年男子低头细语说了一番话,就转身走向一辆黑色的车。车后装着一尊石像,我能辨别是一只站立的大猫,随后这辆车开向了上山的方向。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数着我们这群刚上山的学员数量,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他拿着一只小喇叭说道,“欢迎大家来到绿色营地集训基地哈,我是你们接下来将在这儿接受为期一个月基础培训的负责人,我叫王山,大家可以叫我山哥。然后呢,大家在最后会有一个大测试,只有通过的人才能拿到结业证,才能去大山实习一年。这期间,希望大家互相帮助,全都取得好成绩”,他指着门口,“现在你们可以到一楼登记然后拿你们的宿舍钥匙,等你们收拾好后先去旁边的食堂吃个饭,再到二楼的教室等老师。另外,我强调一下,老师都是从各个村请来的伐木熟手,难免会有一些脾气,希望大家多多谅解。去吧”。
我背着背囊和这群学员走在一起,然后长长地在一楼大厅排成一队。目测二十人左右,其中有退伍的军人和失业的中年人,还有刚高中毕业的年轻孩子。队伍一点点被剪短,剪下的碎片带着行李飘进了三楼。我签了字,给窗后的女人看了身份证,然后她拿给了我一只钥匙,钥匙上写着319。我走上三楼,视线里映入了一排房间,接踵而至的是那些碎片一个接一个地飘进属于他们今晚的房间,发出着一阵欢呼。我慢慢地走,边走边对着门牌号。打开319,我看到一张单人床,床前有张不大的桌子,床边有一只小衣柜,窗外则是大片的丛林。这丛林使这不大的房间多了一份安全感,于是我放松了自己的身体,躺在床上。我盯着天花板,盯见一只葫芦状的小灯。小灯不大,漂浮在被白色淹没的海上,独自点亮自己。
几分钟后,我放下背囊,锁上门,走下楼,走进冒着白烟的屋子。
“哎,真好吃呀”。
“对吧,这可是纯天然的食材哦”。
“钟淼兄弟,快坐过来吃菜”。
“好勒”。
饭桌是一张大圆盘,上面放着十几样菜,闻着就已让我的口水像瀑布那般激烈。我坐到余下的一个位置,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烧白就开始吞咽起来。
“大家也是今天才认识,不如这样,咱们挨个说一说为什么来这儿?”
大家边吃菜边点着头。
“这样,我先来开个头”。
“我刚从部队退伍回来的时候,林子已经被工厂买下,整天搞得乌烟瘴气。村子里的人都因为这个烟啊,得了肺病,最后全村人联合上告政府,工厂才停止工作。但是林子没了,我从小向往的小森林没了,我还能干嘛呢?我就来到了这,觉得,当一个樵夫挺好。我如果还能在这儿娶一个老婆,那我死在这儿都值”。
“你很喜欢林子啊,可我不是。我破产后生活全变了味,老婆带着孩子回到了娘家,生意场上那群兄弟又都不认我了,剩下我孤苦伶仃一人。这交场啊,我是看淡了。所以我想来深山冷静一会,躲避我不想想起的烦恼,做个自由自在的樵夫,挺好”。
“你们讲得真伤感,我就特别喜欢林子,鸟语花香的多好呢”。
在场的人没有接下去,而是自个吃自个的菜。
我从口袋中拿出那张照片,盯着这个笑着的女孩,我也笑了。笑得有点傻,不过此刻我真的很幸福,幸福得就像有一股暖流冲走了我内心的寒颤,只身独坐,等待心田里开满绚丽的花。她正对我笑,笑中含有百花的香气;她神灵似的双眸,扯拉着山后的落日余晖,仿佛太阳也不愿离开她的树林;她发梢上捎着一朵花,背靠着高树,肩上点立着两只望不见的蝴蝶正翩翩起舞……
纸上沾了几滴我感动的泪水后,我便将纸折好,揣进外衣里面的兜里,继续吃着饭菜。
“你们吃完了可以去宿舍睡个午觉,老师要两点才到”,王山走了进来。
“走嘞!”
“嗯嗯嗯……走走走……”
我起身就跟着前面的几个人走向另一栋楼。刚一出门,就能感受到温热的阳光照在我湿冷的身躯上。我停留数秒,盯着金光的天空。
“真暖和呀!”
“是呀,春天了”。
他们嚷嚷着,走进楼栋。
“小淼,不走吗?”几个结队的男人从我坐的地方经过。
“我想晒晒这太阳”。
“以后有得晒的”。他们笑嘻嘻地走进楼栋,终于,这空旷的场地就只有我和金色的影子。我躺在草坪上,盯着树圈,盯着几朵变换的云。云后遮着金影的源头,那正燃烧着生命的希望,孕育于无尽苍穹间。
“真美!”我身旁躺下了一位年纪和我差不多的人。他留着长发,穿着白色卫衣、绿色宽裤。
“这就是我想来森林的原因,因为它真的太美了”。
“不妨告诉你,我是来找灵感写诗的,但并不是一名真正的诗人”。有一丝欣慰的笑容浮在他的脸上,他侧过脸,笑容同金光似的灿烂。
“我叫钟继伟,笔名是竹生”。
“我叫钟淼,是个俗人”。
“谁不是呢”。
“你写过多少诗啦?”
“不知道,从小就写”。
“那挺好的”。
“嗯嗯,咱们还是安静地看看天上的流云吧,真的真的好美,哇!”
半小时后,一辆白色面包车闯入了这座林子,车声在林子里回响着,惹得鸟雀乱飞。一会大风吹来,树影蓬乱,只留下七八个中年男人和一辆空车。王山走过去,与其中一位握了手后便一同走向宅子里,一会,森林又恢复了起初的模样。我看向钟继伟,他正打着呼噜,呼声也使我闭上了双眼。
三楼的小喇叭吹走了我和钟继伟的梦境。钟继伟倒没什么,起身就走进楼栋里,“钟淼,上课了”。我跟在他的后面,边走边回味刚吹远不久的梦境。梦中,她披散的头发飘柔在小溪边,她提着一筐野菜,正小心地跨过石头。我穿着神树村的伐木服,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她。她向我走来,激起了我内心的一场风雨,我赶紧脱下手套,跳下石头,跟她自我介绍。她笑了,笑得连花朵都凋落,笑得我流下了鼻血。忽然间她离我远处,远到一片模糊中,然后一瞬间,金光溜进了我的眼瞳,使得那段迷糊清晰些许,但是没有她,只是一堆懒懒的白云。
我跟着钟继伟走进了二楼的教室。
钟继伟走到第一排的位置坐下,我坐在了第三排。教室不大,二十几个人挤着刚刚好,没有桌子,只是挨在一起的椅子。十分钟后,走进来了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人。他站上讲台,拿起一只粉笔,然后在黑板上留下了他的名字-刘潇。
“同学们,我叫刘潇,接下来的一个月,由我来带领大家学习森林理论”。
“有没有人知道母树林的概念?”一会,他的手指向了我。
“母树林是利用优良天然林或人工林优良林分,经过去劣存优的疏伐改良,为生产遗传品质较好的初级改良种子而建立的专供采种的林分”。
“答得不错唉,你之前学的什么?”
“我在大学主修林学”。
刘潇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错不错”。
他示意我坐下,“我来详细给大家讲一讲怎么选取母树林的林木”,“我们选取母森林的林木呢,应由生长快而健壮、木材生产率高、材质好、干形通直而无缺陷、自然整枝好、冠幅小且无病虫害的林木……”
刘潇讲着他的课,而我的目光眺着窗外。绿影繁多,我想象着她正坐在森林深处树顶的位置,修剪着一支树枝。她用白色的毛巾擦拭着她流汗的脸,然后喝了一口水,独望眼前整片绿色大峡谷。
小喇叭响了。
“同学们,接下来你们得去院子里实训伐木工具的使用,下课”。
一群纸碎从三楼飘到了堆放木材的地方。阳光仍如午时的祥和,将一个二个哆嗦的身体安抚得松散。木材边站着另一位中年人,戴着黄色安全帽,高大魁梧,脸上残留着胡须的余烬。“都给我排成一队站好了!”他一脸严肃。
这群纸碎在他强烈的目光下散漫地拼成了一张白纸,我是这张纸的边缘。隐约我听见另一边缘正低声细语,然后那强烈的目光便集中到了那儿。他走过去,目如火焰,那些纸碎便沉落到了地面,可火苗仍在燃烧。随后他又走到整张白纸的前面。“如果你们不会用这机器,是会死在林子里的”,他拿起伐木的机器,就往假人旁边的树木砍去,反弹的力将假人劈成两半,“就像这样”。整张白纸静止了。他关上机器,把我们叫到院外的一处地方。这儿有十来棵小树木,目测树径十厘米,树高三四米。他拿起机器,打开开关,在一张白纸的注视下,沉稳地锯开了树干的三分之二,然后取出机器在树的原伤口上往下锯,伤口便形成裂开的三角锥形状。他拿起三角状的木块塞进伤口,然后用锤子轻轻捶打木块,树便开始了摇晃。是鸟儿飞走的声音,声音中带着树木的灵魂,树倒了。
“看见了吗?接下来,你们得按我刚才的示范来做。在这之前,穿好防护服,千万别瞧不起森林,不然是会出人命的”。
整张白纸在山风的注视下,又裂为一群纸碎,飘向楼栋又飘回来,他们拿起机器,开始了初次的伐木。
......
时间很快过了一月,慢吹的风与晴天的云把树木的影子捎得很长,影子周边也响起一片蝉鸣,就像是欢呼初夏到来的曲子。罗阳与我躺在屋顶,打趣着风景。
钟继伟看向我,“一年之后有什么打算”。
“或许会回到城市,或许会住在那儿,我也不知道”。
“你喜欢封面上的那位女孩吗?”
“啊?”我的脸瞬间通红,心剧烈地跳动。
“这几天我一直注意着你,别装了”。
“嗯……”
“你是因为她才来这儿的?”
“一部分原因吧”。
“你怎么知道她在那呢?”
“我不知道”。
他大笑了会,“我理解你”。
“理解我什么?”
“愿意为美付出一切,哪怕那种美是遥不可及的美”,他指着天空,“就像那片蓝天白云”。
我看向那片蓝天白云,感受着它的呼吸。一会云的形状像一只大猫,向我招摇着它的小手。
“那片云像一只大猫”。
“不像,像一片树叶”。
他的目光仍是清澈,可我的目光开始放映着忧伤。我吞下内心翻涌而起的潮水,直直盯着像大猫的云朵。
“你为什么自称诗人?”
“第一,我没有自称诗人,我觉得人人都是诗人。第二,我喜欢用诗来记录生活”。
“可是别人眼中的诗人生性多情”。
他盯着天空长叹一口气,“唉,这会让女孩误会我,所以找不到女朋友”。
我笑了,止不住地笑了。
“那怎么办呢?”
“那我这辈子就只看她一个人,然后把她写进诗的结尾,写一辈子”。
“你这不就是诗人的表现吗?”
他没再说话。
一会喇叭响了,钟继伟和我起身走进了教室。
“恭喜各位,顺利通过了本次集训”,随后王山把结业证发给了每位学员,“原二十六人,现在还剩下十八人,不错不错”,“接下来,你们将去各个村实习一年,这期间你们得跟着当地的村民生活,等会会有一辆车来接你们,现在去宿舍收拾行囊吧”。
钟继伟提着行囊走到我面前,“你准备去哪个村子?”
“神树村”。
“哇,你要去最幽深的村子啊”。
“是的,因为她可能在那”。
“临别之前,我写了首诗,送给你”,随后钟继伟递给了我一张折叠的纸。
我打开它,是一首诗:
诗人
如果远方的你
不曾经过我种下的花朵
那我将像诗人那样
把它写成一首诗
任每一个风吹雨打的白天
暖和裹着铜绿的心房
如果远方的你
摘下了我种下的花朵
那我将像俗人那样
抛开过往
任每一个风吹雨打的白天
陪你度过平淡的一生
可你终究经过了
却没摘下我种下的花朵
于是我来到了大山
为你栽下一座森林
“希望你能拥抱心中的美,有缘再见”,说罢罗阳就走上了一辆白色卡车。
车开走了,只留下长长的车辙任微风吹。此时太阳正过午后,树林中的鸟儿,也微摇着轻叶,弄得飒飒声响。我坐在草坪,等待接走我的车儿。我将钟继伟递给我的诗折好,放进衣兜,呆坐原地。一小时后,一辆灰色卡车一个急转后停在了我的视线前,车上下来了一位中年人,这人我认识,是教我们使用伐木工具的老师。
他掏出一张纸,喊着,“谁是钟淼?”
我弱弱地举起了手。
“快过来呀,傻坐着干啥呢”。
于是我和这辆车开始了一小时的颠簸。这一路,树木长得愈来愈高,也愈来愈多,简直快遮住了太阳的触角。
“大哥,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林寒”。
“确实挺寒的”,我的几声笑引来了他的目视,像火焰那般猛烈。我盯着他的眼睛几秒,但他出乎我意料之外地大声笑了,我便放松许多。
“想不到你小子敢来神树村,以前都没人敢去的,因为那儿闹鬼呀”。
我浑身打了个寒颤。
“鬼?”
“以前有一个男孩和女孩,到神树村的河子里抓鱼,结果第二天就不见了,只留下两双鞋子漂浮在那儿”,“然后村民们都去找呀。找了三天,河水里也没有捞到。最后在山顶的神树那儿发现了男孩和女孩的衣服,所以人们觉得是大猫带走了那两个孩子”。
“什么猫?”
“一只站立的胖胖的大猫”。
“是不是眼睛小嘴巴大”。
“咦?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你继续”。
“以前的人们在神树那儿修了一座祭神寺,祈求它保佑着村子。对了,你知道为什么村子叫神树村吗?”
我摇了摇头。
“因为那棵树实在是太大太高了,那时应该就有五十来米左右,而现在却高到了一百米。祭神寺就像树底的一片叶子那么大。于是,人们称那棵树为神树,那个村便被叫做神树村了”。
他喝了一口水后,接着说道,“但是呢,我们神树村的木材是最好的,卖价能被叫到最高”。
“之前在集训基地的那尊大猫石像?”
“村民觉得大猫是在保护他们,所以就给它做了许多石像,放在神树村”。
“所以它是神,而不是鬼?”
“谁知道呢,又没人见过”。
“可能我见过”。
“傻小子胡说什么呢”。
我们没再说话,只剩树林的阴影打在这颠簸前行的车上。我将目光移到窗外,思绪里放映着那晚母亲和父亲坐在大猫肩上的影片。他们面带笑容,在家前跳来跳去,像在欢舞用篝火庆祝的节日。我开始欣慰父亲和母亲可能正在极乐的天堂,于是我闭上了疲倦的双眼,用失去光线的身体感受着摇向神树村的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