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保管你的青春?”
苏小离有些啼笑皆非地瞪着易皈凡,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听到有人让一个欺骗了自己的人来保管自己的青春的。
在这一刻,她甚至都觉得是不是这五年来易皈凡的精神世界已经产生了扭曲,或者是想用丢弃来让自己遗忘过去,这才以至于他说出了今天的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是的,也许会是暂时性的,也许也会是永远。”易皈凡的眼睛看向窗外,左手的食指一直在木桌上的一个纹缝上划来划去,他的眼睛是空洞的,就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但偶尔还是会在灯光之下闪出一丝光芒,宛如现在的夜空,时不时地会闪出一些星芒。
以前的时候,苏小离从未见过易皈凡出现过如此让人担心的眼神,她感觉现在易皈凡的眼神就像是一个轻生的人在寻找自杀的机会,空洞之中充满着一种仍幻想着希望的绝望。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至于你的青春,重要的东西还是自己保管为好。”苏小离有些不放心地说道。她将那三样物件推回易皈凡的近前,担忧地看着易皈凡,有一种想要走上去抱住安慰他的冲动。她的脚在桌下碎碎地移来移去,却始终也迈不出那一步。
因为苏小离感觉现在的她没有任何权利以及力量去打破她和易皈凡之间的那层厚厚的玻璃,她再也没有办法靠近易皈凡。
易皈凡听完苏小离的回答,再次慢慢地将视线转向苏小离的方向,几次欲言又止后,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
“咳咳咳、咳、咳咳……”无端之间,易皈凡开始不停地、剧烈地咳嗽,他用右手捂在口前,将头低得很深,似乎是对于自己打破咖啡厅这平和的宁静有些不好意思,也像是在隐瞒着什么。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易皈凡说话有些支支吾吾,他快速的起身,右手捂着嘴,轻车熟路的向着咖啡厅的洗手间走去,留下苏小离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在桌椅那里。
不知为何,苏小离没有说一句话,她只是呆呆的望着易皈凡的背影消失在咖啡厅内的转角处,她的心中此刻总有一个声音让她不要去打扰易皈凡,此刻的她只要好好记住这个背影就好了。
可是......沉默,呆滞,无言,莫名的悲伤在易皈凡的背影消失的那一刻疯狂地在苏小离的心中漫延,泪水开始偷偷地拂过她的脸颊,一滴、两滴、三滴......
她把胳膊搭着放在木桌上,将头深深的埋在胳膊里,任凭着泪水浸湿自己的双臂,任凭自己的情绪在没有人看出来的地方释放着。
“易皈凡,你可......真的个大傻瓜。”苏小离抽噎着说道,声音很轻,轻到她自己都听得不是很清楚。
此时的洗手间内,易皈凡站在洗手池前,一边洗着自己的双手一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看着镜子中自己那空洞的眼神感到万分的陌生,用沾满水的手摸了摸镜子中自己的脸,而后捧起一把水洗到了现实中自己的脸上,闭上眼感觉着水滴在自己脸上流过的痕迹。
“咳咳咳......”他再次剧烈地咳起来,双手扶着洗手池的两侧,头低向洗手池的方向,眼睛盯着水中形成的漩涡静静的发呆。
如果人生能有一个出口有多好,能把所有不愉快的东西从出口里用泪水冲走,易皈凡在心中想到。
他在干手器下吹了吹手上的水滴,转身走出了洗手间,此时他在镜子上留下的那几道水痕也从镜子上流下,带着洗手池边缘的几点殷红缓缓与旋涡融在一起,彻底不见了踪影。
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易皈凡停在咖啡厅的前台,偷偷地看着在角落里低着头的苏小离。由于他是这里的常客,所以基本上和这个咖啡厅的工作者都认识,于是他对前台的服务生说道:“打扰一下,可不可以给我一张纸和一支笔。”
服务生对着易皈凡礼貌的笑了笑,说道:“先生您可是我们的常客,这当然是可以的。”他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双手递到易皈凡身前,易皈凡也双手接过。
易皈凡伏在前台的桌上,一只手挡着纸片,一只手在纸片上快速地写下几句话,写的时候还不忘用余光看看苏小离的状态,看见她没有抬头才安心的写下去。
“我能再麻烦您一件事吗?”易皈凡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把叠好的纸条在双手间传来传去,说话时的语气与往常有些不同。
“可以,您说吧。”服务生微笑着点头说道。
易皈凡走到服务生耳边,轻声的和服务生说了几句话,在这个过程中只见这个服务生的表情十分杂糅,七分难为情三分深思。
“这……”话毕,服务生看着眼中有着些许期待的易皈凡不知说些什么,十分为难地说道,“可以是可以,但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好呢,先生。”
服务生瞥了一眼低着头坐在角落里的苏小离,又看了看眼前的易皈凡,对于易皈凡刚刚和他所说的那件事,已经超出了他的工作范围,他着实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决定。
易皈凡紧紧握着纸条,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决定再告诉服务生一件自己隐藏的但迟早要被发现的事情,他再次在服务生的耳边轻声说着。
这一次空气变得十分凝重,服务生带着淡淡的忧伤的瞪着易皈凡,欲言又止,叹气连连,最后妥协的说道:“好吧,我答应你。”
易皈凡笑着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将紧握在手中的纸条递给了服务生,同时给苏小离点了一杯芍药花咖啡,是那种上面画着芍药图案的花语咖啡,随后他就转身再次消失在了转角处,打算从此再也不出现在苏小离的生活中。
芍药,古代男女交往,以芍药相赠,表达结情之约或惜别之情,故又称“将离草”。
“唉!”看着易皈凡转身离去的背影,服务生忍不住再次感叹,这个世上还真是多得是痴男怨女、爱恨别离,有些事不得不做,有些人不得不离开。
“小姐,您的咖啡,还有......这个。”
八分钟后,服务生按照易皈凡离开之前的要求将那杯芍药花咖啡端到苏小离身前,有些尴尬的将手中的纸条也放到了她面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庄重的对苏小离说道:“这是一位先生给您点的芍药花咖啡,他希望我告诉您一句话,他说:‘我们彼此深深地道歉,不如彼此狠狠地离开。’”
服务生说完后就紧接着离开了,独自一人的苏小离像丢了魂一般盯着杯中的那朵芍药花,似散似聚。呆滞的她打开桌上的纸条,又一次地无法抑制眼中的泪水,因为纸条上潇洒的写着八个字:
“不辞而别,有缘再见”。
痛苦而又轻声的嘶喊声,突然而起的抽泣声,在愉快的钢琴声中此起彼伏,两种声音相交相错,周围的人都对苏小离投去奇怪的眼神,但他们似乎又有一种习以为常,有极少部分人默默拿出了手机,将镜头慢慢移向了痛苦中的苏小离。
这时候的苏小离多么希望在自己的身旁能有一个人的肩膀可以让自己靠着哭,那个人的名字叫做易皈凡,可是在那里有的只是空气。
此时,易皈凡已经从咖啡厅的后门走了出来,随手打了一辆出租车,驶向了计划的路途。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意识到,有时候人们以为的故事结束却偏偏是故事的开始,即是:故事的结束才是我们的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