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原由的苏小离将手机放下,“大”字的躺在床上,盯着房顶的天花板一阵发呆,昨天的事情导致她的大脑现在还处于自我催眠之中。
稍过片刻,顶着一头杂乱的秀发,红肿的眼睛下带着黑黑的眼圈,惨白的脸衬托着干涩的双唇,如此状态下的苏小离起床后漫不经心地洗漱了一番,随便拿起一身运动服穿上后,迈着游离的脚步下了楼。
十分钟后,苏小离抱着一个和她一般大小的麦兜公仔回到了家里。也许是因为起床时不小心的缘故,她远远的就看见了那本褐色的笔记本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偷渡进来的风悄悄翻过了一页。
当苏小离把日记本捡起拿在手中,看着这一页的日记,苏小离感觉到了一股来自过去易皈凡的遗憾的悲伤,日记上写着:
“2000年7月9日,晴——我恨他!但我也爱他!这一天......”
至于此时,易皈凡和母亲赵婉秋坐在出租车上,两个人的情绪都非常的低沉,一人看着一边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象,心有灵犀的选择了默不吭声。
易皈凡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母亲赵婉秋则是害怕自己想说的话会碰到易皈凡心里的伤疤,话总是憋在嘴边。
眼看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身为母亲的赵婉秋知道,有些事还是早一点说了的好。
她有些语重心长地对着易皈凡说:“见了他之后别太激动,毕竟是你父亲,他也不是故意的,知道了吗?”
“嗯。”
易皈凡回答得十分平淡,但眼里却充满了追忆与后悔,他对于父亲的印象早就停留在了十五年前的那个夏天,这十五年里,他从来没有去见过父亲,不是因为没有原谅,而是因为他害怕面对。
以前他总以为人生很长,总会有机会去见他,便一拖再拖。直到他知道了原来人生到处充满了玩笑,总会来的猝不及防,他才决定去见父亲一面。
时至今日,易皈凡依旧忘不了十五年前的那个夏天,那年的树,那年的风,那年的一切一切。
2000年7月9日,这一天是苏小离和杜暖暖加上杜知凉出来聚餐庆祝的日子,时间定在了晚上八点多,地点是御都行业步行街的老魏家火锅店。
同样,这一天本来也是易皈凡一家三口庆祝的晚上,原本想象中的画面到了现实中却变了一种模样。
因为这一年的中考易皈凡考了个很好的成绩,可以去上市里的重点中学——宁乔市第一中学,这一天的夜里母亲赵婉秋为了给易皈凡庆祝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往常舍不得做的菜全都出现在了桌子上。
易皈凡和母亲围坐在餐桌前,眼前热气腾腾的晚餐并没有和桌上的三双竹筷产生碰撞的火花,因为其中一双依旧没有等来它的主人。
“妈,爸是不是不回来了。”易皈凡情绪低落地说,他还时不时地看向家门口,可是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母亲赵婉秋心里也打着鼓,虽然丈夫易箫在电话里说了要回来,可是现在时间已经快到晚上十点了,饭餐都不知道热了几次,但依旧不见门口有任何动静。
赵婉秋往易皈凡的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安慰地说:“小凡你先吃,我再给你爸打个电话催催他。”
易皈凡看着碗里那块自己平时最喜欢吃的红烧肉现在一点兴趣也没有,他拿起竹筷把肉夹到嘴边又突然放下,对母亲说了句:“妈,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先回屋子躺会儿去啊。”
他转身离开,拖着有些悲伤的背影,带着弱小无力的影子,回到了自己孤僻安静的小天地。
在易皈凡离开之后,母亲赵婉秋再次拨打了易箫的电话,这一次却是无法接通,身为父亲的易箫再次消失在了赵婉秋和易皈凡的世界里。
赵婉秋又一次一个人坐在在丰盛的晚餐前,灯光照在她无神的眼里,那属于悲伤的地方掺杂了一丝麻木,蒸腾的热气在她的面前缭绕,安慰或者掩盖着属于这个家庭的悲伤。
独自处在房间里的易皈凡将自己反锁在里面,从床边桌子抽屉的小铁盒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和父亲唯一的照片,仔细打量着照片上的父亲,时不时地呵呵傻笑。
照片上父亲易箫半蹲着,易皈凡的小手紧紧拉着父亲的一根手指,站姿还有些紧张,但却笑得很开心,本来大大的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状,父亲易箫则侧脸看着易皈凡,一脸宠溺连带着嘴角四十五度的父笑。
而此时,在离家三百多米的酒吧里,身为父亲的易箫正坐在吧台喝着手中的酒,目光瞥到左手斜后方的一桌客人,视线的聚集处是一位胡子拉碴的中年肥胖男子,也是易皈凡他们家的邻居,人称外号“二胖”。
十点三十分,二胖起身离开了酒吧,易箫也悄悄跟到了身后,按捺着心里的怒火,眼里闪着寒光,隐匿在黑暗之中。
走在回家的路上,二胖一直感觉心脏在“突突”跳个不停,心中也莫名的烦躁,他的喉咙焦躁的上下鼓动,额头上的冷汗一直冒个不停,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来自于尾随在他身后的男人,曾经被称为“御都商业街一哥”,后来金盆洗手照顾家的男人。
二胖走到一个寂静无人的小巷,突然向后转身,“扑通”跪在地上,乞求地说:“易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只是喝多了。”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易箫从黑暗里走出,手里闪着寒芒的匕首将灯光折射到了二胖脸上。
之后过了不久,就听见小巷里传出了打斗的声音,碰巧的是,这个声音正好被聚餐结束路过的苏小离一行人听见。
“哥,你说那个小巷里发生什么了?”杜暖暖站在杜知凉身后,右手拉着苏小离,小声说道。
杜知凉眉头皱了一下,深思熟虑后说:“别管那么多,我们先保护好自己再说。”
说完,杜知凉就转身拉起杜暖暖往别的方向走,可当杜暖暖去拉苏小离时,杜暖暖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拉不动苏小离。
她看着苏小离就像木头人一样盯着小巷口,手指颤抖着指向小巷的黑暗处。
在苏小离指的方向,有殷红的液体从小巷里流出,还有一双属于男人的疲倦的眼睛,这双眼睛正在看向苏小离三人的方向,也就是这双眼睛深深的刻入了苏小离的记忆中。
“走!快走!”杜知凉二话不说直接拉起杜暖暖和苏小离,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不知为何,苏小离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一眼,她总感觉在他们最后离开的时候那个男人好像是在对他们笑,笑得应该很是亲切。
“和小凡应该是年纪差不多吧,这个年纪可真好。”
易箫确实是在看着苏小离他们笑着,并且他还拿出了手机看了看桌面上易皈凡的照片,微微地笑了笑,默默地选择了自首。
十分钟后,警察赶到,将易箫拷走,周围的居民也好奇的围在周围碎言碎语,只有两个人站在人群里默不吭声,一个是赵婉秋,一个是易皈凡。
在这一夜里,被拷着的易箫笑着向易皈凡的方向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但易皈凡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他实在是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他真的无法去面对。
因为易箫的悔改态度很好,后来又因为种种原因,易箫的死刑被改为了无期徒刑,往后的十五年内一直在牢内接受改造。
2015年6月1日,宁乔市监狱内。
隔着厚厚的玻璃,十五年以来易皈凡和易箫这对父子第一次见面,看着眼前头发黑白相间的父亲,易皈凡有些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倔强了十五年的嘴再次缓缓张开:“爸!”
他从座位上站起,隔着玻璃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此时站在身后的母亲赵婉秋以及玻璃内的父亲易箫都再也忍不住,泪水在这一家三口脸上同时流淌起来。
十五年,一个迟到的拥抱,再一次将一家三口连到了一起,每一个人哭着但笑得都很开心。
此时苏小离读完易皈凡的日记,忐忑的认识到了一个现实,她默默拿起床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杜知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