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晓月回到朔延城已有多日,转眼便是除夕。
过年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日子了,洛晓月突然发现过年也就是寻常的一天,自己再也没有以往那种激动的心情了。倒是那些孩童们,即使天气寒冷,脸蛋和手被冻得通红也还是喊不回家中,成群结伴,一起玩耍,跑个不停。
这天气也真是说变就变,早上还有大太阳,傍晚便开始下雪,如大片大片的鹅毛飘落在地上,不出片刻,地上便已经铺上了一层银白色的纱,大概下了一个时辰,整个朔延城都银装素裹,只有各家各户门前的灯笼发出的耀眼红光为这夜里添了点别的色彩。
凤羽阁共设东西南北四个分部,分别交由洛之安的四个得力弟子打理,其中西部和北部设在狄良,东部和南部设在燕国。凤羽阁主要是开医馆为人治病,顺便也做些药材生意。凤羽阁的大夫不管在狄良还是在燕国都是很受人尊敬的,他们谨遵洛之安的宗旨:不管朝廷之事,不涉军事之争。治病救人,秉持医者仁心。凡有违者,自请离阁。若草菅人命,人人得而诛之。即使给穷人看病也可以酌情减免些银两,给富人看病也不多收一分钱。摒弃门户之见,狄良燕国百姓皆可医治。特别是赶上瘟疫的时候便会协助当地官府一同义诊,在民间是广受好评。所以逢年过节的,都会有很多人慕名来拜访洛之安,洛之安则能推则推,难的清闲。
和往年一样,凤羽阁里热热闹闹的吃着年夜饭,但洛晓月却高兴不起来。往年自己都有风瑶和墨黎云一起陪着,不久前他俩已经成亲,风瑶成了墨府的少夫人,想必年关的时候都忙着给墨夫人帮忙打点府中的事物,自然是没什么陪着自己的。而墨黎云,既然已经成亲,便是不便打扰了。说起这来,她倒是觉得纳闷,她知道风瑶一起挺喜欢黎云哥哥的,但还是感觉到这两人成亲有点突然,而且那日墨黎云还说要等自己,怎么突然就娶了风瑶呢。对于墨黎云和风瑶发生的事情洛晓月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想到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的两个人在一起了,自己也真心为他们高兴。想到这个,看着自己手腕上系着的铃铛,洛晓月不由得想起了那个人。
过了些时候,外面的雪还没有停,但也只是零星地飘着几朵雪花,不似傍晚时分来得那么急,突然传来了阵阵钟声,打破了夜里的宁静。听到这延绵的钟声,洛晓月起身打开门,看着深邃的天空里不断飘来的雪花,伸手想去接住一朵仔细端详,结果刚一落到手上,便在手掌的温度下化作了一滴水,洛晓月便跳起来去探更高处的雪花,那铃铛声也是不觉于耳。勾起了她在太后寿宴上的跳舞的回忆,原本那舞也是准备跳给苏景承的,不过那日在宴会上并未看到他的神情,也没能亲自问他一句好不好看,宴会之后,也忙着和他生气,总归是不算圆满。想到今天与他便是天涯路远,不由得跳起那支惊鸿一面的舞来。跳着跳着她好像看到苏景承在看着自己笑,但仔细一看又没有了。就这样,希望与失望一直循环往复,知道不甚滑到,滑到的那一刻,她清楚的想起自己在祠堂前立下的誓言:与苏景承再不相见,有违此誓,人神共弃。
人世间的事情大多事与愿违,原本想着过些时候便能将苏景承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时间越久,反而留在心上的烙印更深,那思念之情也渐渐入骨,难消难灭。只是两人隔着的让他们注定不能像一对普通的男女花前月下,长相厮守。
洛晓月看了看手中的铃铛,把它解了下来,放在了一个锦盒里,不见不念。
她突然想去外面走走,就叫上了小桐一起。刚走两步路,就觉得没有了那个铃铛浑身都难受,分别的这几个月来,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突然解了下来还真不习惯,又急匆匆地跑回去重新给自己系上。
洛晓月和小桐走到了一座亭子前,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洛晓月突然莞尔一笑,走上前去,原是墨黎云。不过他正想事想得出神,还没发现两人已经到了他的身后,洛晓月灵机一动从背后偷袭,不料墨黎云反应迅速闪身避开,不过洛晓月因为扑空却没有站稳,眼看就要摔倒在地,突然腰间被一大手抓住,之后便落入那人怀中。此刻两人的双眸正对,洛晓月缓过神来急忙起身,尴尬极了。
墨黎云倒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是啊,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她的胡闹,这样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看着洛晓月脸上的表情,墨黎云低头一笑,从怀中拿出一块包好的芙蓉糕递给洛晓月,洛晓月见到吃的,脸上的尴尬一扫而光,瞬间全都忘了刚刚发生了什么。是啊,洛晓月最喜欢吃的墨家厨娘做的芙蓉糕。
二人坐下聊了起来,异口同声地开口,“你怎么会在这?”
二人相视一笑,洛晓月先开口,“你以前不开心的时候就会跑到这儿来。这除夕之夜,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墨黎云没有直接回答洛晓月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你以前为什么来这呢?”
洛晓月不假思索地,“当然是找你啊。”洛晓月说完这话觉得不对,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低下头玩弄自己手上的小铃铛。
墨黎云看到她手上的铃铛,问道:“你一定很喜欢他吧?”
洛晓月对于墨黎云所说心知肚明却还在装傻,“他是谁啊?”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洛晓月又解释道:“我只是很喜欢这个铃铛而已,和他没有关系。”
墨黎云苦笑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如果想的话,去找他吧。他是狄良的敌人,是我的敌人,和你无关。”
“当真与我无关吗?”
墨黎云起身,“很晚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墨黎云将二人送回家中,正欲返回,洛晓月叫了声“黎云哥哥。”
墨黎云听到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他知道此生已经无法回头,自己永远只能是她的哥哥了,而她却是不管以身份都想去守护的人,此刻不会变,以后也不会。
这一幕幕都被风瑶的侍女玉秀看到了,直接回禀了风瑶,风瑶听说墨黎云今晚带了芙蓉糕去见洛晓月,还在亭中叙谈良久,她有侍女跟着还亲自送她回家,很是生气,当场就把手里的茶杯摔了。
墨黎云回来后,风瑶就气急败坏地去质问他去了哪里,墨黎云回答说,“今日喝多了,只是随便去外面走了走。”
风瑶听到其撒谎,冷声冷气地说道,“怕是去见你的晓月妹妹了吧!”
墨黎云听此直接就火冒三丈,将自己的脸故意凑近风瑶,“你派人跟踪我?”像墨黎云这样的人,自然是极其厌恶自己被人跟踪暗算,她还不识趣地提到洛晓月。
风瑶听此一句直接吓懵了,嘴唇都在打颤。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他,眼神凌厉,要杀人噬血一般,以前的他温文尔雅,还真不像是一个在战场人杀人如麻的将领,如今见到,着实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风瑶吓得还没有缓过神来,就听到那人冷冷地声音:“是谁?”风瑶被墨黎云的气势吓得连话都不敢说,见她不回答,那人直接大声吼道:“是谁?”
直接叫来侍奉风瑶的所有丫头,见没人主动招认,各罚了五十大板,全部遣散。
墨黎云临走前,只抛给风瑶这样一句话,“对你负责我做到了,你若安分守己,我墨家在一日,你就衣食无忧,好自为之。”
墨黎云走了许久,泪流满面的风瑶突然笑起来,“洛晓月,洛晓月,洛晓月···”语气越来越阴狠,拳头紧握,指甲都抠进去了肉里,血不断流出。
今夜的另外一人,苏景承,此刻正在北境的军营里,想着一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