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丧。"
从伏丧别在腰间的笛子里传出了女子的声音。
“嗯。”
伏丧应和了一声,转身掉了个头。
从下楼之后,伏丧便隐约感觉到空气中荡漾着一股不一样的气息,细细感受,发现和荀城的气息一样,但却略显躁动。
“那个白痴。”
伏丧叹了口气,抽出腰间的笛子。
“阿叶,找一下他们在哪。“
“是。”
被唤做阿叶的那个女子缓缓从笛中现身,站在伏丧身边,是刚刚那个与伏丧在天台上的女子,全名叫叶二。她取下了头上别着的发钗,将其抛至空中。发钗化作无数竹叶,漂浮在他们四周,随女子轻挥的手掌在半空中上下舞动,少顷,竹叶又聚集为发钗,指着某个方向。
“找到了。”
叶二将手伸出,指向了发钗所指的方向,同时将发钗收回。
“在那里。”
伏丧朝叶二所指的方向看去,进入眼中的是一座山。那座山没有什么奇特,不算很高,百来米,四分之三的山体覆盖了树木,但是伏丧的脸色却略微有所变化。
“落鬼坡?他们怎么又去了哪里?”
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伏丧觉得既然木希照顾的那个小鬼已经不在那座山,木希已经没有理由过去那里,现在那里遍布魑魅魍魉,伏丧实在想不出任何他们要去那里的理由。但是叶二的寻踪术是不可能出错的,既然她说在那里,那也只能过去看看,于是伏丧和叶二朝着落鬼坡赶过去。
木希看着那个坡上的青年,青年也看着木希。
从坍塌的骨堆下传出了声响,一个犬头探了出来,鲜血混着唾液从其嘴角流出。
“荀城!”
听到声响的木希四处搜寻,终于在身后看到了被压在骨堆下探出一个头的荀城。他拄着剑站了起来,颤颤巍巍走到荀城旁边,跪着开始将压在荀城身上的骨头拨开。
“你是笨蛋吗?不是早就说过不能这么做的吗?为什么……“
木希的声音越来越哽咽,眼泪渐渐流了出来。不过一个晚上发生的事,却将木希积压内心近二十年的痛苦释放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十年前我连自己的弟弟都保护不了,现在我依旧什么都守不住……”
就好像……
“灾星。”
木希猛然回头,却看到那个坡上的青年不知何时下了坡,朝这边走了过来。
而此时刚刚被击散的骨头开始不断震动,逐渐又聚在一起形成了荒骷髅。
“切。“
青年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咒,贴在手上拿着的弓上,将其瞄准了正在发怒的荒骷髅。
“腾蛇、业火。”
在没有装箭矢的弓身里突然窜出火焰,在青年拉动弦线后,火焰嗖得一声发射了出去,形成火蛇,直逼荒骷髅。明明只是小火焰,却在接触到荒骷髅那一刻迅速蔓延,逐渐将荒骷髅整个包围,顷刻间,荒骷髅化为灰烬。在焚烧完荒骷髅后,火焰没有想要消散的迹象,反而在不断向外蔓延。青年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四张符咒,将其丢出。
“勾阵、结灭。”
四张符咒在火焰上方四个方向形成一个结界,将火焰围住,火势渐渐被抑制住,然后逐渐消失。
“那么。”
青年拿着弩的手在木希和荀城之间不断移动,最后停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这个怪物了。”
青年手中的弩正对着荀城。
“你在说什么,什么怪物,你想做什么?!”
木希托着荀城的三个头,怒视着眼前的青年。木希最厌恶别人说荀城是怪物,尤其是当着他的面讲。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凭什么肆意下结论说荀城是怪物,成为现在三头犬的样子又不是荀城自己乐意的!
“天一、祛除。“
青年扣下悬刀,一支箭朝荀城射了过来。木希见状转身挡在荀城身前,而眼前这一幕却让荀城陷入过去的悲痛之中。
「十年前的那天也发生了同样的事,那一天是荀城第一次变成三头犬,也是他和木希第一次见到祁羽。
那一天,他为何会变成三头犬,至今都不知道,他只记得变成三头犬后咬了木希,咬断了木希的右臂,还在他们待的地方大闹一通,最后将荀城逼入死地的不是别人,正是突然出现的祁羽。
就在祁羽挥剑要砍荀城时,木希突然挡在荀城前面。
“你要做什么?”
尚且年幼的木希怒视着眼前的祁羽,张开左臂,右肩不断有鲜血淌出。
“除魔,就是你身后的那个怪物。”
祁羽及时收住了手,指着木希身后的荀城。
“他才不是什么怪物!他是我的朋友!”
“如果他不是怪物的话,为什么他咬断了你的右臂,还把这里所有人都害死了?”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
“听好了,不管他之前是什么,现在他就是怪物,我要做的就是除魔。”
“如果你非要杀他的话,那你就先把我杀了!”」
眼中的木希与十年前依旧年幼的木希的身影重叠了起来。
荀城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将挡在身前的木希给撞倒,眼看那支箭就要射中荀城,却被从另一个方向飞来的笛子给击落了。
“你在做什么?祭!”
青年听到有人叫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朝这边奔跑过来的伏丧和叶二。
“伏丧……?和叶二……?”
青年略显惊讶。
“对,是我们。”
伏丧向他回话,而他身旁的叶二则双手交叠置于右腰处向青年行了个礼。
几分钟前当伏丧和叶二赶到这里,看到除了已经知道在这里的木希和荀城以及在路上能看到的荒骷髅那巨大的身姿外还有一个人站在山坡上,还解决了荒骷髅时,一直在一旁观看事态发展,看着那个青年缓缓从山坡上走下向木希他们靠近。青年的那张脸逐渐能够看清,虽然左眼带着眼罩,但是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认识他。
“阿丧。”
“嗯?”
“那是祭少爷。”
叶二十分肯定地告诉伏丧。
“冰浦、祭啊。”
听到这个名字,伏丧若有所思。
他们好像十几年没见了,说起来,冰浦祭还算他半个恩人。
当年伏丧被他父亲丢至荒山时,还以为会就此死去,但没想到在被勾司困了三天奄奄一息时,冰浦祭和他父亲经过,轻而易举解开了勾司,将半个身子踏进地府的伏丧给拉了回来,之后他便跟着冰浦祭父子去见了祁羽,并且留在了祁羽那,在冰浦祭父子离开时,其父冰浦遥将身上带着的竹笛送给了伏丧。那把笛子现在一直被伏丧带在身边,名为叶二。关于他们的身份,是在他们走后询问祁羽才知道的,原来冰浦祭父子是从日本京都来的阴阳师。
“你不是在京都吗,怎么来中国了?”
“先不说这个,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冰浦祭指着木希和荀城。
“那只三头犬怪物还有那个人又是什么东西?”
“你刚刚又说了吧……!”
木希握紧拳头朝冰浦祭扑了过去。
“荀城才不是什么怪物!!你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少在那里评头论足!"
“木希!”
伏丧伸手抓住木希的手腕。
“你还想把荀城那样子放到什么时候?”
听到这句话,木希挣脱伏丧的手,回到荀城身旁。
他将瘫软在地的荀城翻了过来,咬破自己右手手指,在荀城肚子上画了一个八卦。
“以乾为狱,划坤为牢。诸邪,封!”
一道红光从刚刚木希所画的八卦窜出,将荀城包围,少顷,红光退散,荀城也恢复了原样,只是那遍布全身的疤痕着实让人感觉不到恢复了原样。
“你真的是个笨蛋啊。”
木希的声音再次哽咽着。
“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伏丧捡起笛子后,不解地问冰浦祭。
“那个叫荀城的,是个妖混吧,而且看样子他已经没有几天活头了。此外那个叫木希的,”冰浦祭的视线一直盯着木希,“我从看到他开始便很在意,如果我的感觉没错,他的整只右臂都不是他的,应该是某种妖异的,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好说,而且他的体内还有另一个东西。总的来说,他绝对不是一个人那么简单,具体是什么东西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他是个灾星。”
“嗯……”
“对了,你刚刚是不是问我来中国做什么?我这次来是来找人的,这个人你也认识。“
“谁?”
“祁羽。”
“嗯?”
听到这个名字,伏丧有些惊讶。
“可是祁羽几年前就死了。”
“正因为他死了,所以才有必要找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说来话长。”
冰浦祭略有迟疑。
“我知道了,我们找个地方细说。木希,借一下你和沫樱的小屋,你顺便把荀城带回去。”
“阿丧。”
一直在伏丧身旁的叶二突然插上话来。
“沫樱小姐还在医院病房里。”
“对了。”伏丧一拍脑门,经叶二提醒才想起来沫樱还在医院,“阿叶,你可以去把她带回来吗?"
“是。”
“六合,你跟她一起去。”
“是。”
从冰浦祭手中拿着的弩里缓缓出现一个紫色长发、黑眸的男子。
叶二看到他的时候,两颊突然有些泛红,转身便朝医院的方向走去,六合见状,快步跟上去。
“这个,”冰浦祭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玉佩,丢向木希,“是你的吧。”
在注视木希的时候,他看到了木希腰上挂着一个他刚刚在附近捡到的玉佩一样形状的玉佩。
木希接过玉佩,用手抚摸了一下,拆下了他自己的玉佩,发现和他身上的玉佩一样的凹凸感,此外,这个玉佩和他的一样在中间有雕刻字。他将两个玉佩并着悬吊在眼前,一个大大的“希”字和一个大大的“生”字在眼前晃动。
果然。
那是木生的玉佩。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十年前不是被自己埋了吗?埋在那个困住自己九年的牢房前的樱树下。
难道说刚刚和自己战斗的人是……
不,不可能,即使自己想要强迫自己不去相信,可是那已经十年前就发生过的事实了。
木生早就死了,死了十年。因为那群禽兽不如的族人。
木希至今还记得,那个时候,当他被绑住的双眼被解开时,他看到的那个让他痛苦一辈子的画面。
木希睁眼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木生被架住,身旁一个大人抡起巨大的大刀,手起刀落,木生的头滚落到木希面前。
十年来木希一直骗自己木生只是不见了,但是内心深处早就知道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
可是刚刚的敌人给木希的感觉却的确又那么熟悉,以及这个从他身上掉落的玉佩,就好像那个人真的是木生。
“可恶!”
木希握住两个玉佩,双拳捶地,仅仅一个晚上发生的事,便让他怒火无处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