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儿,等等……“
六合快步追上走在前面的叶二,伸手拉住她。
“怎么不等等我。“
顺势将叶二一把搂进怀里,六合紧紧抱住叶二。
“我们好久没见了……”
六合的语气很温柔,轻轻的,好像春日里拂过百花万物的春风。叶二双颊微红,头埋进六合壮实的怀里,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距分离已然有十八年了。
“知道吗,我一直、一直很想你,那个男人……”六合略微顿了顿,将头埋进叶二的秀发里,而且将叶二抱得更紧,“那个伏丧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阿合,不要这样。“
叶二在六合怀里轻轻推了一下,语气略微含有责备之意。
“抱歉……”
六合慌忙松开双手,和叶二略微保持了一点距离,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叶二抬手轻轻在六合左脸上有红色印记的地方拍了几下。
“走吧。”
“嗯。”
“啊!”
“小心!”
六合抬头时突然一把将叶二拽了过来,向后退了几十步,几缕发丝轻飘而落。在叶二原先站着的地方此时站着一个披头散发、身着绘有樱花状斑纹的和服的女人,。
“什么人?”
六合缓慢踱步站在叶二前面,恶狠狠盯着眼前的女人。
“好……恨……好……恨……”
女人抬起双手,袖子跟着变长,朝六合与叶二扑来,六合将叶二推开,自己双手却被袖子捆住。
“真……好……感……情……真……好……哈……哈……哈……”
“你到底想做什么?“
六合语气强硬,双手绕着袖子走了半圈然后一把扯住袖子,想靠蛮力硬扯断,但是袖子越捆越紧,六合扯住袖子的手掌被迫张开,同时袖子越变越长,不断沿着六合的胳膊缠绕而上,最后又开始缠住六合的脖子。
“男……人……就……该……去……死……!”
女人的面目突然狰狞起来,袖子越缠越紧,六合被勒得无法呼吸,脸色渐渐有些苍白。
“阿合!”
“别……过……来!”
见六合的声音越来越弱,叶二拔下簪子便往六合身边跑去,动手用簪子开始割袖布,可是刚把缠住右手的袖布割断,从左手袖布的袖口处却突然窜出几条蛇,贴着六合的脸,不断吐着信子。叶二被吓了一跳,愣住了。六合则没有理会在脸上蠕动的白蛇,再说他想理也没办法,于是刚解脱束缚的右手夺过叶二手中的簪子,割断了缠着自己左手的那块袖布。被紧紧勒住的束缚感没有了,六合不断深呼吸,匍匐在脸上的白蛇因为这一吸一吐,蠕动得更加剧烈,张开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咬下去了,六合抬手一把将它们捏住,蛇头挣扎了几下便耷拉下来,红色的血液指缝渗透出来,沿着手背凝聚在一起滴落了下来。等六合松手的时候,蛇头已经彻底被捏断了,啪啦啪啦掉了下来。叶儿好不容易缓过神,慌忙把缠在六合身上的布给拆了下来。
”怎么不动也不说话了?“
六合朝着女子说道,明显带着怒气。
的确,从叶儿跑过去割袖布之后,除了白蛇之外,女子什么都没做,照情形来讲,那个时候女子应该是把袖布勒得更紧才对,此外,六合割完另一块袖布之后,女子依然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原地。而两个袖子都落在地上,看起来就跟普通衣物一样。
“你不过来,那我可过去了啊。”
叶二伸手抓住六合,摇了摇头,可是六合缓缓甩开叶二的手,朝女子走过去。而此时掉落在地上的袖子又开始动起来,六合略微停顿了一下,见袖子不是朝着自己过来,而是逐渐在变短,才又继续朝女子走过去。整个过程女子都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当六合站在她面前时,她伸手朝怀里掏了一个东西,六合怕有诈,又往后退了几步,不过当他看到女子掏出的是一把木梳子时,愣着不知所措。
女子拿着木梳走到六合面前,抬手将木梳递上六合跟前,六合转头茫然地看着叶二,叶二点了点头,于是六合接过了木梳,女子则转过身背对着六合。六合抬手将披撒在女子前面的头发给轻轻顺了过来,然后开始拿木梳给女子梳头。
“他说会在我出嫁那天给我梳最后一次头的,但是他没有,他没有……“
很久之后女子才说了一句话,只是声音越来越小,身影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最终只留下一抔黄土。
六合拿着梳子的手停在半空,半晌,他才缓缓放下手,转身看着叶二。
“叶儿,你是不是也和她一样觉得我是个负心的男人,”
叶二摇了摇头,走到六合跟前,拿过他手中的木梳。
“这个暂且放我这吧,你拿着不太好。”
六合挠了挠头,略微有点不好意思,
“说得也是,那就放你那了,我们走吧。”
“嗯。“
积压了许久的乌云终于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和着寒风,让人顿生悲戚之感。
六合脱下外衣,盖在叶二头上,跟着叶二快步朝医院走去。
而另一边,接近崩溃的木希一直守在荀城旁边,只是不管他怎么叫怎么摇,荀城依然没有醒过来。
“可恶!“
木希又是一拳砸在地上,鲜血沿着指缝流出,在雨水的浸润下被稀释,血腥味酝散开来。
雨势渐渐变大,木希脱下外衣盖在荀城身上,将他抱了起来。
木希带着荀城淋着雨赶路,只是他并没有沿着回去的路走,而是沿着出城方向的路往外走去。
「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绝对。」
离开木希身边的伏丧和冰浦俩人,走在前往沫樱家的路上,兴许是许久没见到冰浦的缘故,伏丧比平常兴奋,一路上喋喋不休,而冰浦只是偶尔以“嗯”回应,明显没有那么兴奋,明显有什么心事。
“呀,下雨了。”
伏丧摊开手掌,接住了几滴滴落下来的雨水。
“玄武、灵障。”
冰浦从怀中掏出一张符,抛至自己与伏丧的正上方,建立起一个小型的结界,将要落在他们身上的雨水给挡开了。
“你还是一点都不解风情啊。”
“难道你想像当年那样淋不知道会淋多久的雨?”
“不不不,那样就算了。”
伏丧甩甩手苦笑着回道。
的确,那时若不是冰浦父子恰好路过,救下了他,伏丧现在早就去地府了,而且恐怕连自己是因为被勾司锁住而饿死的还是窒息死的,亦或是不知道淋了多久雨最后得伤寒病死的都不知道。这么一想的话,伏丧才觉得有点奇怪,原本只是觉得捡了条命回来便谢天谢地了,但从没有好好想过为什么那个时候冰浦父子会去那座人迹罕至的孤山,还恰好发现了被困住的他,想知道答案,现在冰浦就在旁边,应该可以问出来,只是现在还有比这个跟重要一点的问题,关于自己和冰浦之间的这个问题以后再问也不迟。
“祭。”
“怎么?”
“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
“嗯?”
“关于荀城和木希的那番话。”
冰浦突然停了下来,侧过头看着伏丧。
“你跟他们两个什么关系?“
“他们两个是在我之后被祁羽带回去的,说起来我也算是他们半个兄长,为什么你今天第一次看到他们就知道那些事?”
“气息。”
“气息?”
“对,我是阴阳师,对气息相对很敏感,可以感觉到那个荀城的气息很稳,而且稳的不像话。“
“什么意思?”
“我几乎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人的气息,很微弱,相反,从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黄泉气息却是异常强烈。“
“黄泉气息?”
“你该不会连那个三头犬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冰浦吃惊地看着伏丧,而伏丧只是摇了摇头。
“那是黄泉的守门犬——犬神啊。“
“可这和荀城是不是妖混有什么关系?”
对于冰浦所说的,伏丧越加困惑。
“不管是在中国还是日本,妖的产生原本只有一种方式,那便是‘日久生精’,经过长久的时间自然而然的变化成有意识的妖异,他们的气息便是完全的妖气。后来,有一些妖异与人类成婚生子,诞下混杂着一半妖气一半人气的孩子,被称为半妖。半妖的存在让一些歪门邪道发现人也可以获得妖的力量,但是若是培养半妖,对他们来说难以寻找这类人,此外半妖的能力有所限制,于是他们另辟蹊径。“
“难道说……”
“对,他们创造了妖混。”
“那么妖混到底是什么?”
“以小孩子为宿主,植入妖异精骸的另类妖异。”
“什么?”
“虽然他们要找作为宿主的小孩子很容易,获取精魄也很容易,但是植入的成功率很低,此外就算植入成功了,也有许多宿主不能很好地控制那份力量,被提前处理掉了,最后只有少数达成了他们预想的目的,他们本以为已经成功了,后来却发现最后达到预想的妖混发生了预期外的状况。“
“预期外的状况?”
“对,他们本以为将精魄植入人体之后,能自由操控那份力量便能训练成傀儡,却没曾想到越是运用这份力量,妖混们越是不受控制,渐渐变成了寄生在他们体内的妖异,换句话说,他们没想过宿主是肥料,不断滋养着体内的精骸,当精骸吸取足够养分时,便会破茧而出。“
“所以这和荀城有什么关系?”
伏丧还是没有搞懂冰浦想要说的意思。
“你还没弄懂?妖和人的气息是完全不同的,半妖则兼备了二者的气息,在保持一个范围内不断波动,而妖混则是渐渐从人的气息变成妖的气息。我已经说了,我已经基本感觉不到那个荀城作为人的气息了,很明显是离死不远了,说不定等下看到的就不是他,而是寄宿在他体内的犬神了。“
伏丧沉默了很久,然后才又开口问道:
“那木希呢?”
冰浦停了下来,直直地看着伏丧。
“直觉告诉我,最好离他远点,不然连自己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死?在还没找到姐姐之前,怎么可能死,可是,若对木希不管不顾,又怎么对得起自己自诩是木希半个兄长的心?
“看样子这场雨不会轻易结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