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辉手攥得紧紧的,咬着牙,眼睛像充血一样直直的盯着前方一步步地朝前走,血从他额头的伤口处一点点的渗出来,然后顺着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一路地淌下去,因为他用手抹了一下,他的整张脸变得血糊糊的,又加上他的眼睛直直的,充满了恨意,让人感觉甚为恐怖。无论他走到哪,哪里的人都会赶紧地躲开,然后站在旁边盯着他看,直到他走过去了,还会转过脸盯着他的背影再看一会。
走了大概有百八十米远,剑辉的恨意才稍微减少了一点,取之而来的却是更加的着急。子沫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不然,就凭着她的机灵她也不会跑丢呀!
那个小梅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她把子沫给带走了?如果她是想要钱,那就给她,不管要多少都给,只要能让子沫平平安安的回来。
剑辉的心里一阵难受,他感觉喉咙里有一股腥气要喷出来,他身子朝前一弓,嘴巴一张,一口鲜血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他心里一惊,脚底猛地踉跄了一下,差一点点就摔倒了。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小梅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伸手扶住差点摔倒的剑辉。
剑辉看见她,赶紧朝她的身后和旁边看,可根本就没有子沫的影子。
剑辉站住身子,一把抓住小梅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问她:“你把子沫给我藏哪去了?”
小梅看他的样子,很是害怕,再加上剑辉施加在她肩膀上的力量,也让她感到很疼。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剑辉一看她流泪,手上的力量顿时卸了下去,但他仍旧没有松开她的肩膀,只是把抓改成了扶,他的眼里也冒出了泪花,声音里明显的带了哭腔,“子沫丢了,你把子沫给弄丢了。”
“少爷,子沫没有回来找你吗?”小梅的口气里有疑问,也有着急。
“是你领着子沫,是你跟着她,她回来找我干什么?”剑辉因为生气,语气不仅加重,还带了对小梅的厌恶。
“就是这样的一张脸,一张长得和她差不多的脸,让子沫离开了我的视线。”剑辉盯着眼前的这张脸,恨不得把她给撕了。
小梅抬着头,恐惧的看着剑辉,只看他眼睛充血,牙咬得咯吱响,拳头攥得紧紧的,好像要把她吃掉的样子。
她吓得哇啦一声哭了出来。
“少爷,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不是我把子沫弄丢的,是我们不小心走散了。少爷,你别这样看我,我好害怕。”说着,她身子朝后撤,想转身跑掉。
此时剑辉听到小梅喊她少爷,才知道自己把小梅当作了相府千金,他一把抓住想要跑掉的小梅,小梅更害怕了,她缩着脖子,用左手挡着脸,不敢看剑辉,身子也忍不住的有些发抖。
“不要怕,是少爷我错了。我把你当成那个霸道的小姐了。”
听剑辉这样说,小梅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没事了。但还是对剑辉有些打怵,她小心翼翼地问:“少爷,你说的是哪个小姐?”
“我们别在这站了,得赶紧找子沫。”说完,剑辉转脸就走。小梅愣了一下后,也赶紧撵了上去。
但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又问了一遍,“少爷,你说的是哪个小姐?”
“刚才你们看戏时,没注意到有一个小姐带着家丁也去看戏?”剑辉站住了,转过脸问她。
“小姐?好像有,但那时,子沫在朝外钻,她个子小,从人缝里就钻出去了,我不行,我得让人让让我,我才能过去。就这样,我一边盯着子沫,一边推着旁边的人。对了,是有个家丁模样的人推了我一把,他还差点把我推倒了,幸亏旁边有人扶了我一下。对,对,就是在那时候,我再找子沫就找不到了。”小梅想了起来,头点了点,肯定地说。
“这就没错了,这个死娘们,看戏还带着家丁,耀武扬威个啥,有本事,就在家里包场,不要出来呀。”剑辉摸了摸额头的伤,想到自己受伤,子沫丢都是因为那个什么狗屁小姐,心里更加的窝火,嘴里也不干净了,骂骂咧咧的。
小梅第一次看到剑辉的这个样子,比起他原来斯斯文文的模样,小梅倒觉得这样的少爷亲切,也更加有安全感。
她不再害怕剑辉了,学着子沫用手推了推他,“少爷,我们现在是继续找子沫,还是去找小姐,跟小姐说一声?”
“嗯,你去给我姐讲,我去找子沫,然后让姐和车夫一起找。记住,不论找没找到,大概一炷香的工夫,我们全都还要到这里。小梅,你还能找到这吗?”
小梅朝四周看了看,“少爷,这儿正对着城门上的那两个字,旁边还有一个卖茶的凉棚。我能找到。”小梅非常肯定地点点头。
这十几天走下来,见了不少的风景,也看到了很多不同的人,小梅已经有所改变,不再是刚开始那个处处怯懦的乡下小丫头了。照剑辉的话说,就是遇事知道动脑子了。
“那你去吧。记住一炷香的时间。”剑辉伸了一根手指头在小梅跟前。
小梅刚想转身离开,突然她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她转过脸,喊了声“少爷!”
剑辉听小梅喊他,赶紧转过身,问她有什么事。小梅递给他一个手帕,“少爷,把你的脸擦擦吧,怪吓人的。”剑辉接过手帕,找旁边卖水的老大爷要了点水,把脸仔细地擦了擦。额头伤口上的血已经凝固了,剑辉没有敢用劲去碰,怕万一弄破了又开始出血。他擦完后,把手帕又还给了小梅,才转身离去。
小梅也朝着和小姐她们当时分手的方向跑去。
车夫仍旧慢悠悠的驾着车,芸娘也早在车里歪着头睡着了,她们谁都不知道就这一会的工夫,剑辉受了伤,子沫也丢了。直到小梅离了老远就看到他们的马车,着急的撵过来,手叉着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把这两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们。
芸娘听剑辉受了伤,心里已是一惊,再听到子沫现在不知道跑哪去了,她的心里已不再仅仅是惊了,更多的是害怕和焦虑。
子沫她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从来没有来过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当她发现自己和家人走散了时,她会不会哭?如果哭了,会不会被坏人发现,会不会被他们拐卖,或者是发生一些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想到这些,芸娘的心完全地揪了起来,她不自觉地用一只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胸口,闭上了眼睛,她觉得自己就要喘不上气了。
小梅以为小姐听到子沫的事,一定会嚎啕大哭,可她却发现小姐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她有些失望,也有些奇怪,难道小姐不爱子沫吗?她不由地也想到了自己的娘,是不是娘也这样?当她发现自己离开了家时,是不是也像小姐一样这样没有哭,没有任何的表情?
她的心里不禁替子沫难受,为自己伤心。
可她却不知道,此时芸娘的心已疼的快要窒息了。
芸娘现在已经不会思考了,她的脑中一片空白,除了好像看见子沫在哭,在找娘,其余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小梅站在车下看到小姐的样子,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是接着去找子沫?还是站在这里等着小姐的吩咐?她看小姐没有任何动静,只好把眼睛转向了车夫。
这个车夫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他完全能够懂芸娘现在的心情。可现在时间就是生命,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耽误。耽误了一会,也许子沫真有可能永远找不到了。
他连喊了两声小姐,把芸娘从那种迷离的状态中给拉了回来。
“小姐,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去找子沫,你现在伤心难过都没有用,而且还不见得找不到呢。”
“你说的对,可我脑子里现在就像一团浆糊似的,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就听我的吧,我们就沿着小梅她们刚才看戏的方向开始找。小姐,你坐前头来,从现在开始你要时刻留意路上有没有子沫。小梅,你也不要上车了,你沿路打听,问有没有人看到过子沫,如果有见过的,再问问他们,子沫又去了哪个方向。对了,你还要多注意那些玩杂耍的,卖吃的、卖喝的,和一些好玩的地方,这些对小孩子都有吸引力。”
听了车夫的话,不止小梅,连芸娘的心里也跟着亮堂了。她们当即按照车夫的安排各自行动起来。
那子沫到底去了哪里?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那就要从子沫看戏开始说起了。
子沫和小梅牵着手站在戏台下看戏,看到精彩的部分时,她也学着大人的模样鼓个掌,叫个好,可她却没有注意,她和小梅的手已经分开了。
个子小,又站在人群后面,她只能从人与人之间的缝隙朝台上看,既看不清,也看不全,时间一长呢,她也就觉得有些烦了。正好这时她又听到别处传来一阵阵的叫好声,她就头一低,从人堆里拱了出来,顺着那声音就跑过去了。
那声音是从玩杂耍的地方传过来的,子沫就像刚才拱出来那样,又拱到这堆人群的前面,她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正拿着一个小鞭子指挥一个红屁股的小猴子翻跟斗,猴子一会朝前翻,一会朝后翻,每翻完一个,就用爪子挠挠头,逗得观众直笑。观众一笑,它就牙一呲,冲着人就叫,那发狠地样子,观众们看了不但不生气,还都一个个乐得直笑。
猴子表演完后,就轮到了那个刚才一直在旁边敲锣的小男孩表演了。他的表演有些吓人,让很多观众都捂上了眼睛。
说是他表演,其实还不如说是那个男人在演,他只不过是用命陪着。
那个男人让男孩站在一块木板的前面,他用一根绳子把男孩和木板绑在一起,然后他又拿出几把刀,他把每把刀都削了一下木头,木屑直落,这证明他的刀很锋利,不是假的。
然后,他就把刀一把把地甩向那个站在木板前的男孩,子沫这时已吓得闭上了眼睛。等她再睁开眼看时,只看见紧贴着男孩的木板处都插着一把刀。
而那个中年男人正拿着锣向观众们走过来,有明白的,就转过脸默不作声地走了。不明白的,就还在那傻站着,那锣就会伸到他的眼前,有钱就扔几个进去,没钱,就等着这男人冷嘲热讽一顿。
终于,他到了子沫的跟前,“姑娘,赏两个吧。”说着话,他把那个锣在子沫的面前抖了抖,里面的钱呼啦啦的一阵响。
“我没钱。”子沫的两只手一摊。
“没钱?”中年男人看子沫四周好像没有跟大人,听她的口音好像还不是着京城的人,他的心不禁有些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