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2月14日,情人节。
钱贝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迷迷糊糊地记得自己昨晚又哭了好几次,做梦梦到傅瑞文只是跟自己开玩笑,于是在梦里笑了好几次,但醒来又无比失落。当她慌忙起床准备上班时,发现周芸给她留了个纸条,说早上用她的手指解锁了手机,然后给李部长发短信请过假了,闹钟也给她取消了,让她睡到自然醒。钱贝贝打开短信,果然收到了李部长的短信,要她继续休息。她如释重负地又躺回床上,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她想再给周芸一个大大的拥抱,顺便告诉周芸以后别再动自己的手机了,但看样子周芸已经出门了。
周芸不在,钱贝贝感到自己再次陷入无边的冰冷的孤独中。她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想看些综艺节目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却总是看那些男嘉宾都像傅瑞文。她恨自己不争气,居然没能一夜就忘掉那个男人。但是,至少今天醒来之后心里已经没那么痛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不一会,钱贝贝听到了门铃响。打开门,门外的周芸左手提着两大桶可乐,右手提着一个超大的快餐袋。
“当当当当,看看这是什么!“周芸对着钱贝贝眨了眨眼。
“芸芸,你买这么多吃的干嘛,多长肉啊。”
“今天你就听你芸姐一次,管他什么长肉不长肉,敞开了吃。“周芸一边换鞋,一边把吃的往屋里拿。
钱贝贝接过快餐袋子,把东西往桌子上放。里面有一个全家桶、若干汉堡、派、奶茶…钱贝贝觉得这么多吃的甚至够她们俩吃两天了,她有点好奇周芸哪里来的力气拿这么多东西。
“愣着干嘛,趁热赶紧吃啊。“周芸扶着钱贝贝的肩膀让她坐下,然后打开全家桶,拿出一个鸡腿开始大嚼起来。
钱贝贝发现自己几乎饿得两眼冒金星,于是也忍不住拿出了鸡米花蘸着酸甜酱吃了起来。
“芸芸,真的很感谢你。“
“客气什么,咱们都一起睡了多少次了“周芸坏笑着说。
“那个…我的手机…“
“你放心,我就发了短信,取消了闹钟,其他什么也没碰“周芸打断她。
“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以后的话…“
“以后没你允许我绝不碰你手机。“周芸豪爽地说,”昨天今天这是特殊情况,得采取特殊办法。下不为例,说到做到。“
“嗯。“
“吃吃吃,来,吃这个,这个好吃。“周芸左手把一个鸡翅中往自己嘴里塞,右手递给钱贝贝一个鸡翅根。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钱贝贝忍不住笑了。但是一想到这位室友是那种怎么吃都长不胖的人,她怀疑周芸是不是以自己失恋为借口趁机大吃一顿。
周芸只比钱贝贝大了半岁,但钱贝贝非常佩服她。在毕业前,已经拿到房山某日企offer的钱贝贝开始找合租。机缘巧合下,她看到了周芸在网上发的求合租的帖子,感觉这就是自己想租的房子,于是来到了现在的合租房,接受周芸的“面试”。一进门,她发现这个不大的二居室装扮得比自己想象得更加具有少女气息。一心想要跟周芸合租的钱贝贝有些忐忑,因为她觉得,以周芸开出的条件,肯定有不少竞争者,不知道周芸到底会不会选择跟自己合租。周芸先是围着钱贝贝看了一圈,搞得钱贝贝觉得既紧张又有点莫名其妙。然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周芸没头没脑地问了钱贝贝觉得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中间还穿插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聊。钱贝贝没法从周芸的反应中揣测她到底要不要跟自己合租,只能像之前面试企业那样尽力回答。到了最后,钱贝贝甚至有一种错觉,周芸会像那些公司的人事一样,说“回去等通知吧”,然后结束这场可能有些尴尬的“面试”。
但是,当钱贝贝正在回答周芸提出的又一个无聊的问题的时候,周芸突然打断她:“你什么时候能搬过来?”
钱贝贝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确认一下:“你是问我什么时候能搬过来对吗?”
“嗯。你赶紧搬过来吧。我一个人快郁闷死了。我之前养了一只猫猫,结果不小心让它跑了,然后我就整天跟人说不上一句话,再这样下去我的舌头都要退化了。”周芸说道。
然后周芸向钱贝贝介绍了自己。她是一个独立插画师,基本上整天都是窝在家里画画,收入比较高,从经济角度其实完全不需要室友合租,但因为猫跑了,没有人跟她说话,才想着找一个室友。因此,她出房租的大头,室友只要出剩下的就行,但条件是室友要“投缘”。
钱贝贝瞬间石化,感觉自己像是对方找来的一只会说话的猫,但是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两个人开始合租之后,钱贝贝发现周芸几乎是完美的室友。周芸虽然非常宅,有时候能整整一周除了下楼扔垃圾根本不出门,但并不邋遢,反倒非常勤快而且精致,经常让钱贝贝觉得自己是一个猪猪女孩。周末有时候周芸会经常突发奇想拉钱贝贝去逛街,去漫展看cosplay。钱贝贝是个不善于拒绝别人的人,只要跟傅瑞文没有约会,一般都会答应。有时候周芸会不得不画一些“想破头也不知道该怎么画”的姿势,这时候她会求钱贝贝摆出姿势,让自己观摩学习,于是,钱贝贝还成了周芸的人体模特。
不过,周芸看似自由自在的生活也有艰辛的一面。有时候钱贝贝半夜上卫生间,还能看到周芸在客厅拿绘图板画画。当甲方催得紧,或者周芸贪玩忘了deadline,她就得没日没夜地画画,弄出重重的黑眼圈。但是,辛苦归辛苦,在钱贝贝眼里,周芸简直是人生赢家,长得可爱,挣的钱也多,还不用上班。当她忙了一天,精疲力竭地回到家,看着周芸又打了一天游戏,往往会有一种求周芸教自己画画的冲动。
想到与周芸合租以来的时光,钱贝贝突然觉得,是不是假如当初自己跟傅瑞文合租,他也不会跟自己分手。有人说,在北京,只要俩人不在一个区,那就其实跟异地恋没有两样。钱贝贝以前不把这句话当回事,但现在却觉得很有道理。或许爱情就是要用朝夕相处来浇灌,才能茁壮成长。
钱贝贝摇了摇头,又觉得事情可能不是这样的。说到底,傅瑞文提出分手太过突然,钱贝贝脑海里找不到一丝端倪,更想不到是什么原因。上个周末两个人还有说有笑地在商场买东西,仅仅几天之后怎么就对方提出了分手?钱贝贝想不通。
周芸看钱贝贝大吃大喝的速度慢了下来,于是问:“你还没忘了他啊?”
“不是,我就好奇,他为什么要分手。”钱贝贝终于能用正常的语气说出分手两个字了,她觉得自己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坚强。
“呵,男人嘛。”周芸没谈过恋爱,却总是做出一副很懂的样子:“肯定是跟某个小婊子劈腿了。他们就是这样,喜新厌旧。女朋友对他再好,也赶不上随便哪个狐狸精对他投怀送抱。”
这话让钱贝贝感到有些意外。昨天钱贝贝也一直在想傅瑞文跟自己提分手的原因,但是她从没想过傅瑞文那样的男生竟然会为了别的女生抛弃自己。她推测的原因都是自己忙着工作,对傅瑞文关心不够,他父母不太喜欢自己,还有两个人距离有些远之类的,从没想过对方背叛自己的可能性。
“我的好妹子啊,你是不是觉得他跟你分手是你自己的原因?”周芸看着钱贝贝,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钱贝贝经常觉得周芸有类似读心术的超能力,因为自己什么都瞒不过她。
“老傅…傅瑞文他不是那种人。”钱贝贝说道,但其实她自己也不是很肯定。
“我跟你赌一百万,绝对是他找了个学妹之类的狐狸精。”周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不要再对他抱什么幻想了。说不定这会他正在搂着他那个狐狸精,过他们的不要脸情人节呢。”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钱贝贝脑海里浮现出傅瑞文搂着一个女孩子卿卿我我的画面,感觉一股无名怒火燃烧了起来。
“你不信?咱们要不要去你们学校那里蹲他?”周芸经常说一些与外表不符的黑话,有种奇妙的反差萌。
也好,看看三年的感情到底是怎么猝死的,也对自己有个交代。钱贝贝心想。
“好!去就去。”钱贝贝毅然地说。她转过身冲进自己的卧室,在衣柜里扒了两件衣服,准备要出门。
周芸完全没想到自己开玩笑说的话竟然被钱贝贝当真了。她看到钱贝贝开始准备出门,赶紧说:“贝贝我跟你说着玩的呢,这时候去干嘛啊,看他们在你脸上秀吗?到时候你气出脑溢血我可不负责背你回来啊。”
但是钱贝贝的动作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她跑到卫生间开始洗脸,似乎准备大干一场,画一个前所未有的妆。
周芸明白,钱贝贝虽然性子看上去比较随和,甚至可以说有点软弱,但只要她一旦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那么就没人能拦住她。周芸很后悔,觉得自己完全不该提钱贝贝男朋友可能出轨的事情,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不如趁机跟着她一起去,帮助钱贝贝完全认清“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这个铁一般的事实。于是周芸也开始换衣服,准备跟钱贝贝一起出门。
两个人一起收拾完了自己,默契得仿佛结婚多年的夫妻。周芸穿了一身粉红色洛丽塔,头戴一顶鲜红色贝雷帽,涂了一个深红色口红,给人一种交织可爱与凛然的感觉。钱贝贝则身穿一件黑色呢子大衣,脚踩平时不怎么穿的黑色长筒高跟靴,口红涂了艳丽到一直不敢涂的红色,平时钱贝贝一直喜欢盘起来的长发被放了下来,成了一道洒落在肩膀上的黑色瀑布,发梢也借周芸的卷发棒稍微卷了一下。周芸从钱贝贝的口红中读出了一种用平和遮掩起来的愤怒,她看着钱贝贝那张柔和的脸因为刻意突出线条的裸妆而显得妩媚中带有一丝刚烈,简直不敢相信这跟自己那性格温吞水的室友真的是同一个人。
两个女孩子交换了眼神,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一路上,两个人的回头率非常高。她们精致的妆容配上急匆匆的步伐和带着疑问和愤怒表情的确太过显眼了。但是钱贝贝丝毫没有在意这些,现在她的脑海里只有三个字:为什么?
公交转地铁,两个人足足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来到钱贝贝和傅瑞文位于朝阳区北侧的母校附近的地铁站。平时很少出门的周芸忍不住抱怨:“你们俩离得也太远了,怪不得没一起租房子。”
毕业之后,钱贝贝向多家日企投了简历,因为母校比较优秀,自己面试前也都在猎头的帮助下做了充足准备,所以最终拿到了好几个offer,但遗憾的是,这些公司全都在北京市比较靠南的位置。当时的钱贝贝开始犯了愁。本来她跟傅瑞文打算从毕业开始同居的,这下不得不重新考虑了。如果两个人租得靠北,那么即使相对来说最靠北的offer的通勤时间也要将近一个小时,尤其是钱贝贝自己非常想去的一家日企偏偏在一个非常非常靠南的位置,要上班必须每天挤地铁首班车,才不会迟到。如果靠南,那么傅瑞文又不得不每天起个大早才能赶在导师要求的时间到研究室开组会。两个人都不想让对方为自己牺牲太多,焦急地试图找各种解决方案,但都最后因为各种原因被否决了。最后,两个人不得不承认了现实的沉重,接受了两个小时的车程距离。不过,即使在向现实妥协之后,钱贝贝当时也信心满满,因为自己的一个学姐就是去日本读研,然后跟在国内的男朋友的异国恋最终修成正果,这个例子给了她极大的鼓舞。她曾经半开玩笑想,如果傅瑞文也跑到东京读研,那么也许会被某个可爱的日本妹子勾搭走,但是在北京,没有人能妨碍他们在一起。
于是最终的结果是,钱贝贝在选了房山那家自己很想去的日企,然后在房山跟周芸合租。傅瑞文住在学校的宿舍。两个人每天视频,每周一起吃饭逛街。
想到这里,钱贝贝现在更加不明白了,为什么曾经那么好的两个人,都已经把对方作为自己的一部分的两个人,已经在自己的未来中给彼此留下了位置的两个人,现在竟然要分开。她再次回想了一下自己可能不经意间犯过的错误,但是依旧一无所获。难道是自己的性格的某方面一直令傅瑞文无法接受?可是想来想去,钱贝贝觉得自己还是很珍惜这段感情的,从不胡搅蛮缠,只是会偶尔撒娇,而且都是浅尝辄止,甚至可以说有点战战兢兢地撒娇。因为钱贝贝一直觉得,撒娇应该是一种增进感情的调味品,而非索要什么东西的手段。钱贝贝想起来,傅瑞文曾经说,钱贝贝“理性得像是个理科生”。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开始担心,是不是因为自己本身是那种比较温和的性格,再加上自己过于珍惜这段感情,表现得有些过于平和,而傅瑞文恰恰想要的是一段轰轰烈烈的感情?说起来,钱贝贝一直觉得,爱情就是两个人和和美美地在一起,并没有多想其他的方面,而且好像也没有跟傅瑞文交流过这方面。可能正是这种状态的感情,最终磨平了傅瑞文的耐心,让他与自己诀别,追求更热烈的爱情。
走进熟悉的母校,钱贝贝回想起当初两个人一起上自习一起去食堂,傅瑞文送自己到女生宿舍楼下的情形,不禁感慨万千。她开始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伤口还没好的时候就贸然来到物是人非的地方,现在泪水又快要决堤了。另一方面,她怕傅瑞文会突然出现,看到她的身影。真的那样的话,自己该怎么面对他?
还好,担心的事情并没发生。钱贝贝带着周芸来到图书馆旁边的一家奶茶店,在靠近落地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这个地方的视野很好,向南能看到校门,向北能看到傅瑞文住的男生宿舍。钱贝贝心不在焉地喝着周芸点的奶茶,两眼一直向窗外张望。周芸想用闲聊分散一下钱贝贝的注意力,生怕她一下子看到傅瑞文跟其他女孩子真的在一起,气得当场昏过去。但是钱贝贝对周芸的搭话根本不予理会。周芸叹了口气,摇着头说:“傅瑞文啊傅瑞文,你对这么痴情一个女生做这种事,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周芸注意到,奶茶店的音响小声地放着梁心颐的《小树》。虽然这首歌确实很好听,但是在情人节放这么一首歌实在是有点不应景,也不知道这家店怎么想的。伴随着小提琴和钢琴那缓缓的鸣奏,梁心颐用温婉中带着落寞的声音唱着:
“…
还爱你但无能为力
只能静静看你离去
原来爱死了可以没有原因
…”
周芸多愁善感地想,这首歌的歌词写得多好啊,简直就是为可怜的钱贝贝量身打造的。在这首歌里,似乎是女孩在绝望之后放下了对男孩的爱,周芸希望钱贝贝也能像那样走出阴霾。
但是看样子,钱贝贝丝毫没有注意到这首出现在情人节的失恋BGM,她仍然带着期待和紧张,望着窗外。
两个人坐了好久,一直紧绷着的钱贝贝也禁不住有点疲惫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乐观心态毫无征兆地在钱贝贝内心蔓延开。可能是因为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傅瑞文跟她提分手的原因,她开始觉得,傅瑞文肯定是在玩一个超级逼真的真心话大冒险,或者单纯不想过情人节,偷偷窝在寝室打了一天游戏,所谓的狐狸精都是周芸虚构出来的。她甚至开始想,一会傅瑞文肯定会打电话笨拙地跟她解释这一切。那时,她会冷落傅瑞文整整一个月,以报复他的无知和愚蠢。钱贝贝傻傻地想着,就好像昨天下午傅瑞文提的不是分手,而是某种孩子气的“不跟你玩了”。
但是钱贝贝没有意识到,男生很少会把分手当成提要求的筹码,更不会因为那些无聊的理由就随便提分手。他们说分手,往往是前前后后考虑了很久的、绝决的分手。而且不幸的是,有些感情就是会无疾而终,就是会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猝死,留给没有认识到这一点的一方愕然、无助、痛苦。
“我了个…傅瑞文这么骚气是想干嘛。”终于,四点半左右,周芸的一声感叹打破了沉默。钱贝贝转过身顺着周芸的目光向北边的男生宿舍望去。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在缓缓走向南门。傅瑞文还是那一头如黑色烈焰的头发,但上身穿着一件钱贝贝从没见过的深红色修身皮衣,一条修身牛仔裤把他那原本就长长的双腿衬得更加修长——诚如周芸所说,傅瑞文的这一身真的非常“骚”。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庞,钱贝贝突然发现自己有点不认识他了,仿佛这三年,自己是在跟另一个人谈恋爱。
过了好几秒钟,钱贝贝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来干嘛。她潜意识里已经明白,事情很可能就是像周芸所说的那样,傅瑞文穿着这一身肯定是要去跟某个女孩共度情人节,尽管她自己仍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她站了起来,想要走,但又有些不甘心,于是又坐了下来。
周芸担心地望着钱贝贝,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决定,无论如何,自己都会尽全力帮钱贝贝挺过这一关。
钱贝贝终于又站了起来,看样子脑海里的思想斗争有了结果。她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大步流星地走出奶茶店,长筒靴踩着地面发出噔噔的声音。她来到一个更靠近南门的角落,死死盯着傅瑞文,双眼像是要喷出烈焰。周芸慌忙跟在后面,准备随时阻止她做某些出格的事情。
傅瑞文看了看戴在左手手腕上的表,明显是在等人。
不一会,傅瑞文等待着的人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从远处跑到了傅瑞文旁边。那女孩身穿一件深蓝色连衣裙,领口和袖口露出了里面的米色蕾丝衬衣,光腿踩着一双规矩可爱的小皮鞋,看起来还没脱去学生的稚气,非常天真无邪,但胸前又很有料。
那女孩像是在为自己来晚了而道歉,但她和傅瑞文具体在说什么,钱贝贝已经根本听不进去了。三年来两个人之间的一幕幕在她眼前闪回,与发生在她眼前的这一切交错、重叠,让她感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嘲笑她。她心中满是悲伤和愤怒,再次用力踏着重重的脚步,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去。
在她离他们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傅瑞文看到了她。从表情来看,傅瑞文非常措手不及,他慌乱地闪避着目光,不知道该看向哪里。而钱贝贝则始终死死盯着傅瑞文的双眼,要他给自己一个回答。
钱贝贝在离傅瑞文一米多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说道:“傅瑞文,你昨天不是问我要不要分手吗?”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所谓,尽管她的心跳得非常厉害
“嗯…”傅瑞文那黯淡下去的目光继续躲避着钱贝贝的凝视,他无力地说:“贝贝,我真的很抱歉。”
“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我们分手了。”钱贝贝继续压抑着胸中的伤痛,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
“请问是钱学姐吗?我听傅学长说过你,”那个女生小鸟依人地挽住傅瑞文的右手,惴惴不安地对钱贝贝说道:“非常对不起,但是我跟傅学长是真心想在一起的,还请你原谅。”
钱贝贝瞥了一眼这个称自己为学姐的人,最后看了傅瑞文一眼,说:“祝你们情人节快乐。”
说完这句话,她用力地转过身,披肩长发划出了一道决绝的弧线。她迎着灿烂的夕阳大步走向地铁站,身后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站在一旁的周芸白了傅瑞文和他的新女朋友一眼,匆匆跟上了钱贝贝的步伐。
在经过了一个拐角之后,钱贝贝确定自己已经从傅瑞文的视线中消失了。刚才支撑她快速离开的力量突然消失了,她回想起刚才的一幕,感觉浑身发软,脚步禁不住停了下来。周芸赶紧扶住她,她才没有倒在地上。她感觉一阵阵热流在身体里碰撞、回荡,她闭上双眼,深深地呼吸着早春那仍带着一丝凛冽的空气。
终于,她能对自己三年的爱情下死亡通知书了。
当周芸掏出手绢给她擦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眼泪早已再次决堤。她很担心自己没能在转身背对傅瑞文之前忍住泪水,那样的话,自己故意摆出来的坚强就肯定被轻易看穿了。
周芸非常慷慨地叫了一辆出租车,在后座上搂着哭得天昏地暗的钱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