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樊云瑾愤怒地抬脚踢向华离,正中华离的小腹。
华离痛得脸容扭曲地捂住小腹,汗如雨下。又再提脚狠踢了华离好几下,樊云瑾才如疯牛般横冲直撞进墨莲的房间,愤怒地甩上房门。樊云瑾猛然转身,一道怒瞪墨莲,一道用力将墨莲往后推,直将墨莲推倒在门板上。
漆黑之中,二人对视。
樊云瑾是那般凶狠恐怖。
墨莲却无所畏惧地高昂着头,直视樊云瑾的凶狠与恐怖。
突然!
樊云瑾抬起拳头挥向墨莲……
墨莲没有躲避,而是继续高昂着头,无所畏惧地直视樊云瑾的眼睛。
樊云瑾怒骂:“贱人!”
樊云瑾愤怒的拳头,激动地捶进墨莲脸旁的门板上。过薄的镂空门板与糊窗的厚纸,抵不过樊云瑾的怒气,当即被捶穿了一个大洞。
“不疼吗?”墨莲幽幽注视樊云瑾,冷冷地问。
“皓旸才刚说不来,你便马上与别的男子苟且鬼混!”从门板上抽回拳头,樊云瑾用力捏着墨莲的下巴,怒瞪墨莲,“你就这般耐不住寂寞吗?!”樊云瑾越发狠力地捏着墨莲的下巴,完全没有怜香惜玉之情。樊云瑾更将他的脸庞无限凑近墨莲,却不是想要亲近墨莲,而是想让墨莲看清他眼内的愤怒。
“不到半年便另娶新欢的男人,有何资格指责我耐不住寂寞?”墨莲甩开樊云瑾捏她下巴的手,伸手,抢走樊云瑾另一只手中紧握的嫣红纱衣。墨莲将嫣红纱衣放在樊云瑾的眼前,语气冷冷地说:“你以为,随便拿一件嫣红纱衣到我的房间来,就能随便上我的床吗?太尉大人,无论我有多么的耐不住寂寞,我也不至于愚蠢地错认这是我的纱衣。”
“谁想上你的床了?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我根本不屑一顾!”樊云瑾奋力扯走墨莲手中的嫣红纱衣,嫌恶地将嫣红纱衣扔在地上。从寝室出来之后,樊云瑾便一个劲地往万馥楼赶……尽管,就连樊云瑾本人也不知道,他赶来万馥楼要做什么……直至此时,樊云瑾才猛然惊觉,原来他一直紧握这嫣红纱衣。
“既然你对我如此不屑一顾,这三更半夜的,你来我的房间做什么?”
“我……”樊云瑾站直身体,端出一副架势说:“我是来警告你,让你不要再纠缠诱惑皓旸的!若你再敢纠缠诱惑皓旸,我必定……”
“必定如何?严惩于我吗?”墨莲往后倚靠门板,微微歪着头,浅浅笑着说:“敢问太尉大人,‘上次’的嫣红纱衣还未严惩呢,‘这次’太尉大人又想如何严惩于我?”
“你!”樊云瑾指着墨莲的鼻子,咬牙怒骂:“你为何就是这般自甘堕落?!你为何你就这是般不懂自爱?!”
“自爱?”墨莲的眼神突然黯淡下去,“若我自爱了,你便会重新爱我吗?”
樊云瑾怔住了……就连指着墨莲鼻子的手,也都僵在了半空。
“云瑾……”
墨莲突然轻唤。
墨莲的一声“云瑾”,让樊云瑾的眼眸瞬间酸楚无比……多少年……多少年过去了,樊云瑾最思念的,始终是墨莲的这声“云瑾”。
墨莲幽幽注视樊云瑾,抬起手,双手握住樊云瑾僵在半空的手。
樊云瑾回过神来,火速把手抽回,不让墨莲握着。
“你当真那般嫌恶我吗?”墨莲哽咽着问。
“我……”樊云瑾的眼神突然有些凌乱。
“你心里还有我,是吗?若你心里没有我,你又岂会这般在乎我?”墨莲颤抖着抬起双手,试探着轻搂樊云瑾的颈脖,小心翼翼地把樊云瑾拉向她……她用她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她用她的鼻尖触摸他的鼻尖……墨莲哽咽得声音发颤:“云瑾,你心里有我,是吗?云瑾,告诉我,你心里有我……”
樊云瑾痛苦地闭上眼,努力控制心中翻涌的情绪。
墨莲一道温柔地抚摸樊云瑾的脸庞,一道喃喃哀求:“云瑾……睁开眼睛,看看我吧。”
樊云瑾挣扎了许久。
终于。
樊云瑾在墨莲的柔情呼唤之中,睁开了眼睛。
漆黑掩不住情深。二人,四目,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墨莲双手捧着樊云瑾的脸庞,啜泣,感叹:“八年过去了……云瑾,你终于回来了。”
樊云瑾的眼眸酸痛得很,眼珠更是憋得通红。
墨莲的声音越发颤抖,“想当年,被父亲卖到青楼之后,我曾日日都试图寻死……但我实在舍不得死……我还想要等你回来,我还想再见到你。我一直以为,你一定会回来找我。我一直以为,你一定会明白我的苦衷。我一直以为,你一定会原谅我……”
樊云瑾痛苦地沉默着。
墨莲咬了咬唇,“你知道吗?那时候,我日日都在牡丹居等你来救我。谁料……我等来的不是你,而是你已娶丞相之女为妻的消息。得知你娶妻的消息,你知道我有多痛心吗?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纵使你不愿再提,但我仍想问你一句。”墨莲眼泛泪光地看着樊云瑾,“若我当初没有误堕青楼,你是否会信守承诺,回陵平,娶我为妻?”
“我……”樊云瑾的表情复杂至极,仿佛有千言万语憋在胸口,直让他喘不过气。
“你如何?”墨莲捧着樊云瑾的脸庞,强迫樊云瑾直视她,“无论你的答案如何,求求你,回答我,好吗?”
“我……会。”樊云瑾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幽怨,“可你终究是误堕青楼了。”
“而你终究是嫌弃我脏了身子。”墨莲垂下双手,目光幽幽,“可你是否知道,我当初并非自愿进入青楼。我是被我父亲强行卖进青楼的……”
“你可以对你父亲说‘不’,你更可以到樊家寻求我父母的帮助。”
“我试过了!”墨莲激动地高声说:“我跟我父亲说过,我不要被卖去青楼,可我父亲就是铁了心肠!走投无路之时,我也去了樊家求助……”
“你去了?”
“是的。”墨莲点了点头,“当日,你父亲不在,是你母亲接见我的。我求你母亲收留我,我求你母亲帮帮我。你知道,你母亲是如何待我的吗?”
“你想说什么?”樊云瑾的目光突然尖锐起来。
“你母亲讥讽了我一顿,随即,你母亲残忍地将我赶出樊府!”墨莲握紧颤抖的双拳,“我甚至因此而……”
“母亲向来泽心人厚,绝对不会做出见死不救的事情!”樊云瑾锐声打断墨莲的话,“当年大旱,纵使家中的余粮所剩无几,我们樊家却仍然日日遭受暴徒哄抢。既然樊家余粮不多,你留在樊家定然是要吃苦的。你就是因为不想吃苦,所以才去那青楼,以求日日大鱼大肉。”
“大鱼大肉?牡丹居不过是一间小小妓寨,何来大鱼大肉?而且,于女子而言,哪里能比青楼更苦?”墨莲笑了,悲戚又自嘲,“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当年的卖身钱不过是一斗米而已。樊夫人却连拿一斗米都不愿给我父亲。”墨莲注视樊云瑾,语气讽刺,“纵使大旱,但难道樊家真的缺那一斗米吗?”
“够了!”樊云瑾怒斥墨莲,“母亲在三年前经已离世,我不许你说这种莫须有的话,侮辱我母亲!”
“不许我侮辱你母亲?呵!果真是母慈子孝。”墨莲冷冷笑着,“可无论如何,我说的都是事实。如果你认为我说的事实是对你母亲的侮辱,那便是你母亲生前的所作所为在侮辱她自己。”
“闭嘴!”
“云瑾。”墨莲柔柔注视樊云瑾,语气却冷如冰,“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青楼沉浮。每到夜里,都会有不同的男人将我压在身下……”
“闭嘴!”
“我只有紧紧地闭上眼睛,把他们都幻想成你,才能勉强度过那让人煎熬的一夜又一夜……”
“闭嘴!”
“可无论我如何幻想,他们终究不是你,他们总不如你那般温柔,他们总喜欢换着各种最粗鲁的方式折磨我……”
“闭嘴!”
“有时候,实在被折磨得太疼了,我只能哀求他们不要……我越是哀求,他们越是……”
“我让你闭嘴!”樊云瑾冲上前,双手掐住墨莲的喉咙。墨莲被掐得脸庞憋红,却始终没有出言求饶。眼看墨莲就要岔过气去,樊云瑾这才猛然放开墨莲!他差点杀了墨莲,樊云瑾被自己吓到了!
“为何松手?”墨莲压抑地干咳了两声,眼眸始终直视樊云瑾,“为何不杀了我?把我杀了,就能抹去你人生的一大污点了。”
“不要再说了!”
“怎么了?既怕我的声音,会污了你的耳?又怕杀了我,会脏了你的手?”
“我让你不要再说了!”
“我真的很为你感到悲哀……”墨莲冷冷注视樊云瑾,“你明明还爱着我,却又接受不了我脏了身子的事实。樊云瑾,你这样不累吗?”
“我根本就不爱你!”
“我相信。”墨莲仍是冷冷笑着,高昂下巴,“若你爱我,你不会那般自私地只在乎你自己的感受。若你爱我,你不会多年来对我置之不理,任由我被全天下的男人践踏。”
“是你自甘堕落!”
“既然我自甘堕落,而你又无意救我……樊云瑾,你到底还来这里做什么?”
“我……我不是说了吗?我就是来这里警告你,让你不要再纠缠诱惑皓旸的!”
“是吗?当真是那般吗?”墨莲突然抬起脚尖,轻佻地踢了踢被丢一旁的嫣红纱衣,语气暧昧地说:“还是……大家闺秀满足不了你,所以你就浑水摸鱼、随便拿件嫣红纱衣到这里来,想让我这‘身经百战’的花魁伺候你?可惜!纵使你狡诈,我却也不笨。这不是我的纱衣,请你把这肮脏的纱衣拿走。”
“再肮脏也肮脏不过你!”
“对,我就是肮脏。”墨莲笑着说:“我这般肮脏,实在不配与高洁的太尉大人共处一室。请太尉大人赶紧离开,回去找你同样高洁的妻子吧。”墨莲扯着嘴角,懒懒笑说:“待太尉大人离开之后,我也可以与跟我同样肮脏的华离,继续苟且鬼混了。”
“你!”
“太尉大人或许不知,华离可是这十里烟花路上最擅长床上之术的小倌。他的床上功夫,比起当初青涩无措的太尉大人,简直不知道高超多少倍!”
“闭嘴!”
“我闭嘴,然后呢?”墨莲讪笑,“是否我闭嘴了,你便会马上离开,不再妨碍我与华离苟且鬼混?”
“想都别想!”
樊云瑾一手拨开墨莲,一手拉开房门——华离居然还在墨莲的房间外等候!
华离虽然受了点伤,但因为担心樊云瑾会对墨莲动粗,所以华离一直不敢走远……看见樊云瑾,华离捂住小腹,目光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看见华离还在等候,樊云瑾更加愤怒了!
二话不说,樊云瑾直接冲上去就给华离一阵乱踢,仿佛华离只是路边的一条癞痢狗。华离不敢反抗,只能任由樊云瑾在他的身上疯狂乱踢。樊云瑾奋力踢了华离好几脚,才总算是稍微平复了怒气。感觉身后有人注视着他,樊云瑾愤而回头,只见墨莲正一脸冷漠地站在门边。
樊云瑾嗤笑一声,用眼神对墨莲说:我把他踢成重伤,看他今夜还如何与你苟且鬼混!
墨莲同样嗤笑一声,迈步走出房间,缓步走向被踢得蜷缩一角的华离。墨莲躬身,跪在地上,抬起双手,温柔地捧着华离因剧痛而胀红的俊俏脸庞——就如刚才捧着樊云瑾的脸庞一样——墨莲语气疼惜地对华离说:“他居然这般打你,你实在是太可怜了……”
许是为了抚慰华离,墨莲将她的唇凑近华离的唇……墨莲的唇还来不及触碰到华离,便听见樊云瑾的咒骂:“贱人!”
随即!
墨莲被樊云瑾推趴倒在一旁……新伤旧痛,瞬间在墨莲的身上灼烧,墨莲痛得眉头直皱。
华离伸手想去扶墨莲。
“缩手!”樊云瑾抬脚踢开华离的手,怒声痛斥:“从今以后,你离花魁墨莲远点!若被本太尉得知你靠近花魁墨莲,本太尉必定要了你的命!”
要……命?!
华离吓得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