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坡一战结束后，我就调到老杜的连里。老杜心好，帮我联系到了姐姐和齐兰姐照顾我，我们姐弟多年的嫌隙这才彻底消除。”
“再后来啊，护国战争结束，蔡锷将军也因病逝世了。可天下依旧战乱不止，国家也依旧孱弱不堪。滇军内部派系斗争不断。我和老杜都不愿意被野心家当了枪使。民国九年，我们脱离滇系，带着部队以战养战，一路打到云杭……”
从那往后的事情，明轩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于白苏而言，仅仅是听到的部分便足以让她心如刀绞。尽管明轩的倾诉已尽可能的平淡，却依旧难掩其中的血雨腥风。白苏握住明轩的手微微用力，她语气伤感的轻轻唤了一声。
“阿轩……”
明轩方才注意到白苏握着自己的手，他忽然发现自己竟无比眷恋这样的感觉。他心中微颤:“你……刚才叫我……什么？”
白苏骤然清醒，一抹羞红染上脸颊。她有些慌乱的道:“请明司令赎罪……是我冒犯……”
“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白苏轻轻的“啊”一声，温润如水的美眸正对上明轩如墨的深邃眼瞳。
明轩凝望着她秀美的俏脸，语气是令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轻柔:“阿轩……还从没有人这么叫过我呢……很亲切，也很温暖。若是你愿意的话，以后就这么叫我，好吗？”
白苏羞喜的点点头。
明轩下意识道:“小白，我……”他猛然愣住，这个称呼似乎很早就印刻在自己的记忆里，他不假思索的就说出了口。
“小白，无论怎样，有我在。”
“小白，你在哪儿?”
“小白，等我，我一定会回来。”
“小白……”
他昔日唤自己名字的声音在白苏耳边响起。他旧世的面容不断模糊和清晰，最终变成眼前的明轩。
他好像有些诧异于自己的冒失，脸上露出少年人一般的慌张。他张张嘴，好像要解释一般。
白苏微微垂下头，语气温柔:“我……也很喜欢，你……可不可以，也这样叫我?”
明轩未言，脸上却难掩一丝欣喜。他试探的轻轻唤了一声:
“小白?”
白苏笑吟吟的看他。丹唇微启，学着明轩的语气唤一声:
“阿轩?”
二人一起笑了起来，只觉许久许久以来从未感受过的自在与欢喜。
白苏一双明净的眸子凝视着明轩的侧脸，柔声道:“阿轩，我教你唱首曲子，好不好？”
明轩自然不会拒绝，微笑道:“好啊。”
白苏轻轻的开口，空灵悦耳的歌声缓缓响起:
君不见东流水
来时无踪迹一去无穷已
君不见城上日
今暝没山去明朝复更出
明轩听着，心中被勾起无尽的往事。想起自己一生戎马倥偬，几经生死离别，无限的情绪涌上心头。又听她歌声娇柔，再度唱道:
何须问浮生情
原知浮生是梦中
何须问浮生情
只此浮生是梦中
只此浮生是梦中
词曲虽简单，却暗韵至情至理。明轩心头纷乱的杂念顿时大减。他赞道:“小白，你唱的好听极了，这是你作的曲子么？”
白苏眼中脉脉含情，笑道:“是一位很久前的故人教给我的——我唱的哪里好听了?你是故意瞒我呢。”
明轩笑:“我所言可不假，你曲子唱的好听极了。不是要教我么?我可想学的很。”
白苏像他教她一样教。明轩像她学他一样学。明轩从小学戏，昔日在昌宁戏园已是小有名气的青衣。学曲子自然得心应手，偶有微瑕，白苏便为他指点出来。二人都感受到彼此间的难掩的默契，却又都选择装作不知道。
“我学会了！我们一起唱吧?”
听到熟悉的邀请，这一次，白苏再不会因为矜持而选择拒绝。
她看着明轩喜悦的面容，娇笑点头。
“好。”
古渡寒舟，我做错了一次选择，曾让我悔恨不已。
阿轩，这一次，我不会再做错任何选择。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绝不会再迷惑。
悠扬的歌声和空灵的歌声，在云杭夜晚皎洁如霜的月色下，同时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