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那座高台,灿金色的光芒就越发强烈。白苏乃是白蛇所化,法力偏向阴寒,对这样的光芒几乎是本能般的压抑与不适。而被绳索绑住双手,跟在白苏与明轩身后的清水未奈所修炼的功法更是阴气极重,在这样炽烈的光辉笼罩下,此刻早已是满脸痛苦之色。三人中,反倒是明轩的状况要好些。
白苏修炼千年,所见所识何其丰富。可眼前这座金碧辉煌的高台却是平生首次所见,心头自是万分的警惕,紧紧牵住明轩的手掌,把他护在了自己的身后。至于清水未柰,明轩和白苏根本不担心她会逃跑。在没有半点法力的情况下,她连在这片丛林里生存都难以保证,妄图逃离几乎与自寻死路无二。
金色高台比预想中还要庞大,高耸入云。三人绕着走了一圈,这高台三面都是光滑如镜,绝无攀爬的可能,唯有一面开辟出一道阶梯,远远的通往云层深处的顶端。
明轩与白苏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目光中,皆是希冀与信赖。
“阿轩,准备好了吗?”
闻言,明轩嘴角微微掀起。他反手握住白苏紧紧牵着他的柔夷。
“我们一起上去。”
二人牵着手踏上了第一步。清水未奈脸色数变,终是狠狠一咬牙,跟上了二人的脚步。
白苏与明轩皆是心细如发,几乎是本能般的把脚步放的极为轻缓。每踏上一层,都要凝神四周有无异常。如此数百阶,竟是没有一丝半点的异变,顺利的令人咂舌。
包括清水未奈在内,三个人谁都不是初出茅庐之辈,此时越是安然无恙,弥漫在心中的不安便越发的强烈起来。
一层接着一层,漫长的阶梯恍若没有尽头一般,只能机械般的一步一步的攀爬。明轩只觉自己的步伐变得愈发沉重,似乎每前行一步,身上就会被不断的加上了重担。他看了看身前带路的白苏,又回头看了看清水未奈,便见二人步伐依旧,毫无异样。明轩不由暗骂自己没出息,又再度向前踏上一阶。
“小心!!”
一声急促的厉喝在明轩心头陡然响起。那声音和自己似乎十分相像,明轩脚步一顿,略微愣神的功夫,高台瞬间爆发出无比耀眼金色光辉,璀璨的光芒几乎瞬间便笼罩了整个结界。同时存在于天空的日月在空中缓缓变化为一个巨大的太极图,随之而成的无数的咒令和符文如行云流水般的环绕在太极图周围,竟然形成了一个占据整片天空的巨大法阵。
法阵成型的一瞬间,三人周身的压力瞬间暴增,三人几乎瞬间被压的俯下身去,竟是再难以挺直身体。身后走过的阶梯也瞬间化作数十条分支,延伸向四面八方。
白苏挣扎着抬起头来,凝视着空中的法阵,细细思索一番,瞳孔猛然一凝,不由出声道:“这……这是九……”
“九……宫……八卦……阵?”
白苏讶异的回过头去,便对上了明轩茫然的眼神。
他松开了握着白苏的手,弯着腰,无意识般的来回走着。
“阿轩?!阿轩?!”
白苏急急抚上明轩的脸庞,用力的摇晃着:“阿轩!阿轩!你看着我!快看着我!”
明轩的眼神逐渐由茫然变得浑浊,脑海中,那道声音依旧在不断的吟诵着。
“……鸿濛混沌兮,孕盘古……无极始出兮,太极来……初生两仪兮,列四象……衍生八卦兮,智慧开……”
“你是谁……你是谁……”
明轩低沉着声音喃喃自语。
白苏似乎猛然间想到什么,她伸手拔下发髻中的蛇形珠钗。她已经很久不曾使用过这件法器了,然而此刻,碧色的珠钗微微发烫,散发着温润的光辉。白苏甚至隐隐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深入魂灵的气息。
属于“许宣”的……气息。
“……阴阳交替……日月同生……凶吉福祸相依存……自在九宫中……”
明轩低声的念诵着晦涩的词句,脑海中的声音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令明轩不得不仔细聆听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明轩只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几乎要永远永远的沉睡下去。
“不!不要再说了!!”
明轩血红着眼睛嘶喊着,他面色陡然狰狞,猛然拔出靴内的尖刀,狠狠扎向自己的手掌。
白苏一惊,飞快的伸出手去,用力拉住明轩握刀的手掌。她深吸一口气,目光中闪烁过一丝决然,她厉声喝道:
“明轩!”
这一声宛如惊雷一般在明轩脑海中响起,他浑浊的眼神陡然闪过一片清明,定定的凝望着白苏秀美的眼眸。
白苏把明轩紧紧抱住,用额头抵住明轩的额头,温柔道:“阿轩,听我说——没关系的,牢牢记住你听到的东西,他不会伤害你。我们能不能出去,全在于你。”
“不要怕,小白与你同在。”
明轩的眼神缓缓清澈,他微微闭上眼睛,细细聆听着脑海中宛若呓语的吟诵。
白苏始终牢牢抱着他,一言未发。
被压的半跪于地的清水未奈大口喘息着,凝视明轩的眼神越发复杂迷离。
良久,明轩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目光已再度变得如往常般深邃而柔和。他对白苏温柔笑笑,二人偏过头,凝视着身后变得错综复杂的道路。
这些路中只有一条能回到起点,一旦选错,就只能永远的被困死在这座诡谲的大阵之中。
白苏从身后缓缓抱住明轩,轻柔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坚定。
“阿轩,我们一起,找到那条路。”
明轩的目光变得坚决,他缓缓回忆着那些反复而晦涩的词句。
“……凶吉福祸相依存……自在九宫中……”
他轻轻念道,和白苏几乎同时伸出手指,在通往四方的阶梯中指出了一条路。
明轩轻笑一声,意识随即涣散,陷入昏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