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因他而起。
那秃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不出来,便自己过去。
刚来到寺庙前,门一踏进,眼前一幕便让他啼笑皆非。那个迎客的小僧有些兴奋,满脸红光:“许施主快快请进。”
双手微微抖动,嘴咧得像一朵盛开的荷花,喋喋不休:“施主今日可是来送钱的......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施主可是来上香的?”
“......”所以说,你这是在用点头来否认刚才表达的误会吗?
“施主有段时间没来了,寺里诸位师兄弟,可都甚是挂念,连寺中住持都会偶尔念到许施主呢......”
许平看着面前带路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劲的小和尚,觉得此人若是练闭口禅,便是功德无量。而且,就这一神通的练成,在修为上,就可比得上其他禅修的五戒了。
看着眼前的路径越来越歪,直指大殿的功德箱,便只能无奈开口:“我先去寻法昱,有些事要办。稍后再来做些佛法功课。”
“法昱师兄那边......小僧,属实有些不好过去,许施主......便一人过去吧,就在北边厢房那里。”小僧犹豫了一下,面上有些难色。
许平一惊:可是出了什么人命关天的事:“还健在否?”
“......你去了便知,法昱身体无恙。”
“那便好!”
吐出一口气,来到了厢房外面,只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声音传出,这像是小两口在吵架啊......便偷偷摸摸将门拉开一条缝隙,望去。
恢宏的佛像下面,罗兰一袭红纱,站在法昱的身后。
没有像后山见面时那么英姿飒爽,身上的衣袍华丽而精致,宽大的长袖,拖地的长袍,半臂配披帛,像是一个等待出嫁的官家女子。
或许说,这本身就是出嫁的衣袍,后面的长尾红纱寓意着两人之间长长久久。
可是,那双眼睛却是通红的,想来像是刚哭过一般。
“我找了你许久了......久到青城多了座罗兰轩......”
和尚背对着红衣女子,望着佛像,手中不住地敲打着木鱼,嘴里念诵着佛经。
“你当真不愿意娶我了吗?!”女子看着和尚的背,隐隐有些泪花浮起:“这么多年了,你为何还要躲着我?就连一面都不想见我吗?!”
“你说话啊!”佛像边的回声,声嘶力竭!
空气静了下来,木鱼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嘴里念诵的经文连幅成篇,佛光渐渐强盛起来,将两人隔了开来。
似乎有些抑不住,泪水滚滚而落,女子掩面化成了一道火影,透门而去。
危险的感觉传来,又很快地逝去。许平怔怔地看着拿在手中的一节门框,上面的窟窿是个人影的模样。
这门......便这样坏了?不会要自己赔吧......
坐在蒲团上的法昱不曾回头,盯着大佛念道:“佛能渡人,不能渡己。此番因果报应,当应由我承担。你若渡我,为何不渡她?”
许平看着此刻最像个和尚的法昱,默然。
成了个假和尚,当是心中有所挂念吧。
可尘缘未了,心中有执念,为何偏要渡得自己像个和尚呢......
诵经声渐渐沙哑,眼睛红了起来,终是笑了:“佛祖......贫僧想问你,我错了吗?”
......
“是啊,你是佛。众生皆苦,普度众生。”佛前小僧渐渐起身,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和尚沉默良久,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要走。
身后佛像尘土簌簌掉落,有些庄重的声音悠悠传来:“一切皆有定数。你尘缘未了,当脱下袈裟。年华易逝,世人当自渡。”
法昱未曾转头,开口说道:“许兄莫要说笑了,你的声音我还是认得出来的。”
许平无奈地从佛像后一跃而出,手中还带着一节木头。想了想便扔在地上。
“许施主这番辱了佛了。”
法昱声音渐显平淡,许平本就有些尴尬,见到开口,便接了下去:“我知你信佛,但你信得是渡人的佛,与这堂上之佛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为何不去追赶?”许平有些忿忿,“别和我说你不喜欢人家,这点看人的本事我还是有的!这,年华易逝,转瞬几年过去,且说今生的姻缘是前几世留下的福气,莫要等的两人遍体鳞伤才后悔莫及。”
法昱看着眼前着急的许平,半晌开口:“你可见她锁骨间的黑纹?”
这其中又有关系?许平不解。
继续开口道:“她修得道法乃绝情一脉,我曾与她相持相守,却害了她。”
“如今已危及五脏内府,嵌入灵魂至深,根深蒂固。她若是还与我在一起,不出一年,这世间便少了她。”
许平默然,开口:“可是有何法子?”
“当得是没有法子......若是有仙丹,或是世间绝顶之物方能救治。”
“如今,依我的法子便是修成得道高僧,以修为渡她。”
“最起码......要比上师父还要强,修为方可够。”
许平看着坚定眼色的法昱,觉得有些沉重起来:得道高僧,那想必已成世间一流存在,若要修成此等修为,谈何容易......
若是真的修成了,那红衣待嫁女子在不在世间还是个问题。
“当得放下了......”
许平眉头有些皱了起来,这放下谈何容易。法昱天赋是不差,可却不是有大佛缘之人。这放下便就算成了佛,可置初衷于何处,若是放不下,成不了佛。
“许兄可是觉得我放不下?”
犹豫了半晌,点点头。
“师父曾与我讲过一个故事:有一苦者放不下手中的杯子,那便往里倒热水,等到水溢了......”
“恩,放下了!”许平打断了面前人的话。
“你说什么?”
“我觉得你放下了。”许平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可是法海的弟子,我信你了。”
语气很平淡,但是很肯定。
“好。”法昱笑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们转往偏房吧,此处也不是待客之地。”
许平随着眼前和尚的脚步而去,声音略显沉重。
放下这个佛理,他也懂,但那是对于常人而言。若是有大执念的人来讲,放不放下只是放不放在心中最深处。那个杯子他确实能松开,可是若是换成挚爱之人这杯水呢,他还能像普通杯子那般能撒手不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