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不厌剑势如虹,打得镜妙首尾难顾,他大喝一声:“中!”,最后一招“万木蔽星”正中镜妙额头,六十招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镜妙连退几步,翻身倒地,已被打出演武台,浑身上下满是斑点,极其狼狈。
孙不厌回剑收势,云淡风轻道:“天权师父叫我小心,是小心别伤了你。”
璇玑门众小辈瞠目结舌,谁能料到,孙不厌横空出世击败镜妙,璇玑三废居然在人数上占了优,这边只剩下镜恒一人了。
镜妙败下阵来,心有不甘地抱拳,他回头看了两眼孙不厌,而后在镜恒身边耳语了两句,似是要事交代。
随后镜恒跳入演武台,他虎背熊腰,身材高大,足足高了孙不厌两头多。
天玑子将剑递给镜恒,道:“拿剑。”
镜恒冷哼一声:“天玑师父,这么多年可曾见我用过剑,更何况还是块破木头。”镜恒天生神力,练的功夫也颇为偏门,练的是极为刚猛的八极拳法,兵刃也与常人不同,用的是斧、锤等重兵,剑对他来说,像女人的绣花针。
镜恒抱拳道:“孙兄,请指教!”
孙不厌也抱拳:“请指教!”说罢提起桃木剑,率先发招。
镜恒冷冷一笑,嘴里念道:“天地之间,九州八极,寸截寸拿,硬开硬打!”当镜恒念到最后一句“硬开硬打”之时,前脚一踩如地裂,一肘暴出如山崩,对孙不厌的剑招不管不顾,当真是硬开硬打,拳风呼啸,一拳便将桃木剑击个粉,连孙不厌也被强悍的劲力震飞,连退七八步,几乎退出演武台去。
这便是镜妙在镜恒耳边所说“要事”——“他没内力!,所以孙不厌要率先进攻,攻得就是一个出其不意,用招数弥补内力的不足,让镜妙没有施展内力的机会。
纵然你孙不厌再是百年一遇的奇才,平日里不练功,不炼气,招式再巧妙,也不过是个废柴而已,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招式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没有兵刃的孙不厌无法用“点”杀镜恒,现在能胜出的方法只剩下将他逼出演武台,或者赤手空拳将他制服——都是无稽之谈。但孙不厌没有露出丝毫的慌张,他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镜恒,一拳又是呼啸而至。
孙不厌倏然而动,如鱼儿入水,滋溜一滑,轻巧地躲了过去。镜恒一拳接着一拳,虎虎生风,孙不厌的步法也是极为精妙,每次拳头都是擦身而过,却未伤他分毫,如在白刃之上起舞,众人看得也是心惊肉跳,极为揪心,若是不慎被击中一拳,不是要被镜恒损下命去。
天枢子也在一旁道:“镜恒,只是比试,休得搏命!”
镜恒却没有收力,内徒只剩下他一人,再收力打,被孙不厌借机出招,让他侥幸赢了,内徒的颜面何存?
二人在狭小的演武台你追我赶,孙不厌一介文弱书生,身法再精妙,还是比不上镜恒一身蛮牛之力,终于气喘吁吁,步法也是越来越慢,镜恒的铁拳离他越来越近,他骤然停住,转身道:“我……输了。”
眼见着拳头就要击中孙不厌鼻子,镜恒慌忙收拳,这拳真击中了他,不是要打得他脑浆迸出?
那拳风吹得他头发纷纷扬起,孙不厌却不闪不避,淡然抱拳道:“镜恒师兄拳法果真厉害。”
镜恒也是惊出一身冷汗:“承让!”
孙不厌已是满头大汗,他一手挣开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对镜心和钱三喜道:“他只剩四成的气力,后面就看你们了。”
镜心用肘子戳了戳钱三喜:“你是不是也会武功?”
“当然。”钱三喜大笑一声,跳入演武台。
“剑,你还没拿剑!”镜心提醒道。
钱三喜轻哼道:“要什么剑,老子用得着剑吗?”
小辈们适才见过孙不厌击败镜妙,又和镜恒僵持了许久,再也不敢小看“璇玑三废”,只道是“璇玑三废”根本不是三废,而是“三才”,平常天权子说“大智若愚,大巧若拙”,这“三废”就是“大才若废”,说不定几位师父早就知道这三废不是泛泛之辈,私下指点他们许多。
镜恒也是不敢怠慢,摆出一场恶战的架势来,听闻江湖上有门诡异的功夫叫相扑,学这门功夫的人都是吃得一身肥肉,这钱三喜也不容小觑,镜恒随即抱拳道:“请指教。”
“是是是。”钱三喜笑笑,“指教,指教!”说罢转过身去,背对着镜恒。
镜恒又是一惊,向来对决都是面对面,这钱三喜使得什么古怪功夫,竟然背对着人,难不成他是瞧我不起,意思我背对你,也能打得过你?
哪知道钱三喜弯下腰,撅起屁股,头埋在叉开的双腿中道:“镜恒师兄,你轻点,我认输!”
镜恒啼笑皆非,想不到钱三喜求饶来的,他蓄力暴起,飞起一脚踹向钱三喜。
钱三喜大惊,想不到自己都撅起屁股求饶了,镜恒师兄还是放他不过,双手蒙上眼睛,双脚却在不自主的发抖。可左等右等那一脚却不来,钱三喜心里打鼓,张开手,透过指缝偷看,不见镜恒踪影,又左顾右盼一番。
“啪!”钱三喜只觉得后脑一阵剧痛,双手双脚无法自主。
哪知道镜恒提着他后颈的肥肉,将他提出演武台,丢进人群中道:“一边去,别添乱!”
钱三喜一屁股坐在人群中,只见得无数小徒呲牙咧嘴的笑脸,他揉了揉后脑,也是一笑。
拼到这步田地,镜心也不能再隐藏自己的武功,孤注一掷!
镜恒抱着膀子,心境较之刚才泰然得多,世上哪有这么多天才,即使有这么多天才,也不该往璇玑门小舍中扎堆,一个孙不厌已经够了,这个不过齐腰高的十二岁少年,可能都不用他动拳头,就像钱三喜一样,乖乖地撅起了屁股。
镜恒看了一眼镜心,这个两年前莫名从关内带回来的小师弟,忽然一凛,那玩世不恭,混不吝的神色一扫而空,他正瞪着自己,眼中透出一股阴冷的杀气,好像你走到哪里,他都会追到哪里,像埋伏在黑暗中的一把暗箭,他后背泛出一阵寒意,道:“你不准备认输吗?”
镜心从天玑子手中抽走桃木剑,他一直盯着镜恒,视线从未离开,道:“我可以输,但是我从不认输。”
阴冷感一扫而过,镜恒瞬间拿出决战的架势来,他见镜心身材矮小,低头只能看见头顶,连照面都打不到,笑道:“一只小苍蝇。”
“苍蝇也不好捉!”镜心立起剑,这是他第一次和文致远之外的人对招,也到了检测他武功水准的时候。
“开始!”天玑子一声令下。
镜恒率先出招,一出招便是刚猛的“猛虎上山”,适才与孙不厌对招,差点伤了他,无论众人多不喜爱小舍中的四人,可四人毕竟是师弟,不可下这样的黑手,镜恒收了七分,只用三分,便是这三分,也要让镜心好好吃一番苦头。
不想镜心居然不闪避此拳,似乎径直站在原处等这拳来。拳头一触镜心,陡然一滑,居然打偏!镜恒啪啪啪又出三拳,又是一滑,竟全数落空,镜恒心底也没了底,这小子使得什么邪门妖法?
这哪里是邪门妖法,这是赖有声的“泥鳅功”,泥鳅功以气护身,真气随周身极速流动,拳头碰到,就被那真气滑偏,镜心修炼“泥鳅功”并不太久,可应付被孙不厌消耗了大半内力的镜恒却是绰绰有余,镜恒这套拳法硬开硬打,劲力也是直来直去,反倒不亦破解这泥鳅功。
众人见后也是摸不清头脑,这镜恒师兄是怎么了,打拳又不是射箭,镜心并未闪躲,怎么打了五六拳都打偏了?难不成在戏弄镜心。
不仅小徒们看不明白,天字四子也是看不明白,他们只知道镜心暗暗用了内力,运行之法有些像天罡金鳌功,又和天罡金鳌功大相径庭,见闻广博的天玑子也是思索了半天,大悟道:“这是……泥鳅功?”
“这泥鳅功不是河间三绝的吗?”天璇子转向天枢子,“是师兄教的吗?”
“这功法是赖有声自创的,怎会是我所教?”天枢子也听说过河间三绝赖有声,此人有三门绝技,一为泥鳅功,二为灵蛇剑法,三为游神步法,可这人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十多年,镜心又从何处学来泥鳅功?
“有趣,有趣的紧。”天璇子笑了笑,“想不到咱们璇玑门中,真是卧虎藏龙,先是镜名开了二重天罡金鳌功,后是孙不厌六十招行云流水击败镜妙,这又冒出个镜心使失传多年的泥鳅功,如若不是要闯阵,这帮徒儿哪会拿出看家本领来!”
其实镜心不仅学了泥鳅功,四位师父的绝技也随文致远偷学了一二,怕被天枢子发现自己偷学武功,不敢展露出来,况且这泥鳅功对付镜恒着实好用。
眼见镜恒一拳刚猛过一拳,镜心接拳也愈发吃力,他低头一窜,一折一拐,又避开了镜恒的拳劲,胡乱戳了几剑,居然击中了镜恒手臂。
镜恒也是无可奈何,镜心身材矮小,绕在自己腿边乱窜,他手里的桃木剑如同绣花针,没有章法地扎来扎去——没想到这苍蝇拿着绣花针,让人这般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