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理会她的话，竹瑜直接去了厨房，发现竹在山正在包饺子。
“我包完了放冰箱里，你想吃就煮，包了三种馅儿，都是你爱吃的。”
竹在山是一个话不多的男人，他和大多数父亲一样，沉默而内敛。
“爸，你别包了，剩下的让我来。你去洗洗手，跟小姑回家过年。正好，我一会儿还得回台里值班，不能陪你了。”
竹瑜生怕他为难，只好撒谎。
“行了，她一个大活人，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饿着？赶紧走吧，都在家里等着呢。”
一听这话，竹在梅已经去拿大衣了，嘴里还不停地催促着。
竹在山无奈，只好去洗了手，跟她一起走了。
将他们送出家门，竹瑜叹了一口气，继续把剩下的那些饺子一个个包完。
她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不在乎，直到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进馅儿里，又被捏进饺子皮里。
医院。
厉擎东办好了手续，同时，他也拿到了关于叶梦云下一步治疗的完整方案。
“谢谢你们，马上过年了，还得辛苦加班。”
他诚挚地向叶梦云的主治医生和其他医护人员道谢，大家相互握手。
“应该的，想要让病人康复，除了本人的意志力之外，能得到家属的理解和支持，也很重要。”
主治医生松开厉擎东的手，认真地说道。
“我一定全力配合。”
厉擎东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回到病房，他在叶梦云的身边坐了下来。
“妈，今天是除夕，我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就能出院了，和我一起过春节。记得以前，每年的除夕，你都会亲自包饺子，还在饺子里放一枚硬币，想方设法做上记号，哄我吃到。你说过，谁吃到这枚硬币，谁就是新的一年里最有福气的人……”
说着说着，他已经不自觉地哽咽了。
那时候，厉擎东还觉得，这样的行为真是太幼稚了。
但是，当曾经无比鄙视的东西再也得不到了，他才知道，它有多么宝贵。
“妈，你一定要醒过来。”
厉擎东用手整理着叶梦云的头发，喃喃地说道。
因为有护工照顾，所以她看起来并没有任何邋遢的感觉，相反，还和过去一样高贵大方，只是过于纤瘦了。
临走之前，厉擎东给护工一个红包，让她好好照顾叶梦云。
“谢谢厉先生！”
护工拿着红包，一脸高兴地说道。
他还不忘提醒一句：“以后竹小姐来了，你用不着那么敌视她。”
护工顿时尴尬地点了点头。
她一直把竹瑜当成是那种给有钱人做小三的坏女人，所以骨子里很看不起，连带着对对方的态度也生硬起来。
想不到，竟然被厉擎东给看出来了。
离开医院，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
一个人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厉擎东掏出手机。
他登录微信，毫无意外地收到了一大堆拜年消息，就连各个群里都是异常热闹，有送祝福的，有发红包的。
他围观了半天，还是没有任何想要找人聊天的想法。
至于某个人，居然连一条拜年消息都没发！
气愤不已的厉擎东点开竹瑜的头像，盯了几秒钟。
“你在哪里？”
他没有和别人在微信上闲聊的习惯，所以，厉擎东直接拨通了竹瑜的电话。
她接了，但是没有马上说话。
“说话。”
厉擎东一下子坐直了。
经过之前的几次意外事件，他总觉得，这个女人连起码的照顾好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动不动就会出事，让人操心。
“我、我在家里。”
手机里传来了竹瑜的声音，鼻音很重，但她立即就掩饰住了：“我在切洋葱。”
他本想嘲笑她两句，转念一想，还是作罢。
“你呢？今天是大年三十，你不是应该在家里？”
竹瑜擤了擤鼻子，忽然反应过来，今天不光是除夕，还是厉峰的生日。
按照他们那天在医院里的约定，厉擎东现在应该在厉家大宅，给厉峰过生日才对。
难道出什么意外了？
竹瑜也连忙打起精神来。
“已经出来了。”
厉擎东轻描淡写道。
听出他语气不对，竹瑜虽然不敢多问，可还是忍不住担心：“你没事吧？那你现在在哪里呢？”
“问这么多干嘛，请我吃年夜饭？”
他不答反问。
“我……我这里也没什么年夜饭。”
竹瑜看着那些饺子，觉得这种东西恐怕入不了厉擎东的法眼。
“奇怪，你不是在家里吗？你妈和你妹妹不在，你爸应该在家吧？”
厉擎东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按理来说，这个时间，应该是家家户户吃晚饭的时候了。
“他……他去小姑家过年了。”
略一犹豫，竹瑜还是说了实话。
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时刻，她难免做不到像平时那么坚强，也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脆弱。
“哦，你被抛弃了。”
厉擎东像往常一样毒舌，只是没人看见他无声勾起的嘴角，正在不断上扬。
“那好，我找你，你到公寓等我。”
他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厉先生，我……”
竹瑜想说，自己今天就不过去了，但不等她把话说完，电话已经结束了。
最后，她只好妥协。
拎着一个保温桶，里面是煮好的饺子，竹瑜踏进了厉擎东的公寓。
他闻到隐隐的香气，不免好奇：“是什么东西，这么香。”
“饺子。”
竹瑜有些脸红：“是我包的，不怎么好看，但味道还行。”
她刚一说完，厉擎东已经伸手把保温桶夺了过去，打开盖子，用手直接抓了一个饺子，塞进嘴里。
“唔，确实不错。”
他口齿不清地说道，又要去拿第二个。
竹瑜摇头，去厨房拿了碗筷，还倒了两碟醋。
想不到，只是饺子而已，竟然把厉擎东哄得很开心。
“哎，那个呢？”
眼看着他一口气吃掉了七八个饺子，竹瑜急了，她疑惑地用筷子拨了拨，不知道在找什么。
“你吃这个。”
她指着一个特别丑的饺子，小声对厉擎东说道。
他看了一眼，一脸嫌弃：“这个包得太难看了，你看这个锁边，跟狗啃的一样，看着就不想吃。”
饺子皮的边缘捏得歪歪扭扭，好像随时要裂开似的，跟其他的饺子一比，它就像是报废的边角料一样。
“你吃嘛。”
走到他身边，握着厉擎东的一条手臂摇了几下，竹瑜难得地撒起娇来。
厉擎东扶额，只好把它夹到了嘴里。
“咯噔——”
他皱了一下眉头，一张嘴，吐了出来。
原来，是一枚硬币，混在了饺子馅儿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