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的营房位于“西凉”,营区设施完备、环境优美。但眼下的一连不在那儿,而是临时驻扎在一个被称作“红阳湖”的地方,执行的是“军垦”任务。所以,泡泡雨他们此刻前往的就是“红阳湖”了。
何为“军垦”?就是军人开荒种粮,因军队无小事,故“军垦”的意义必须重大,尤其对于泡泡雨他们,意义就更大了。新兵J连的摸爬滚打把他们磨练成了初级士兵,那红阳湖的“军垦”生涯,就能把他们变成一个初级农民,换句话说,就是要让他们懂得乡亲们的艰辛和为乡亲们做点实事。
大卡车一日千里,靠近红阳湖的时候已近黄昏。这会儿,车厢前面的小娇喊了起来:
“大家快看啊,那边是什么?哇!一定是红阳湖,红阳湖到了!红阳湖到啦!”
这会儿,大家看到了成片的火红和一望无际的水,火红与碧水相依,在夕阳下美轮美奂。为此,每一个人都兴奋至极。
“乖乖,这湖好壮阔,简直就是海啊!”
“看,那一大片火红,像不像太阳的床?”
“啊!太美了,太神奇了!”
“就是就是,我都快忘记生我养我的花湖了,真真惭愧啊!”
“我知道,那太阳的床就叫做‘红杨柳’集群,”显然,最博学的还是马萌,“根据传说,远古的这里是一片风黑水浊的洪荒地,后来仙女路过洒下一把红色种子,转眼便生出无数颗红杨柳,于是,人们就称这里为‘红杨湖’了,因杨阳相近,所以又演变成了‘红阳湖’,现在这里美若仙境,盛产鱼蟹藕莲,绝对堪称水上天堂……”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很是热闹,颠簸的疲惫也没了踪影。孩子们开心,不仅为景美,还因为到家了。在他们心里,新兵连是参军后的第一个家,红阳湖就是第二个家,而且还是更像家的家。不久,在拐了两个大弯之后,他们离湖水更近了。这时花朵轻声说:
“小雨哥,你看那里,长着一个圆圆的像个馒头的小山包,好可爱啊!”
“嗯,那是泰山师一团团部的临时驻地,名叫釜山,釜底抽薪的釜。你看,它像个倒扣在湖畔的釜吗?”
“像!我们是到那里去吗?”
“不会,那是一团的团部,我们要去的一连应该驻扎在‘湖里’。”
“湖里?湖里是哪里?”
“哦,湖里就是红阳湖中的一个由土堤围起来的大圈。一连就会住在那个圈里。”
“嗷,知道了。”
两年前,泰山师一团、二团奉命种田收粮,可田从哪里来呢?既不能向乡亲们索要,天上也掉不下来,最后还是战区首长想出了办法,即在红阳湖里构筑一条几十里长的大土堤,当土堤围成一个闭合的圈圈后,再把圈里的水抽出去,这样,圈里便露出了四五十平方千米的土地。这就是所谓的“围湖造田”。之前,泰山师一团、二团已担负了两年的围湖造田任务,他们筑堤、修路、开河、翻地种粮……并把临时营房也建在了这个圈圈里。于是,这个圈圈就被冠名“红阳湖剑锋农场”,而官兵们则亲切地称它为“湖里”。果然,在越过一道高大的土堤之后,他们便进入了“湖里”。这会儿,车子颠簸在一条宽阔的土路上,而落入大家眼帘的,就是望不到边的金黄色稻田和围湖大堤旁的一排排草房。突然,山小谷手指前方大声喊着:
“大家看,前方那片红杨柳多壮观啊!”
原来,那就是红阳湖最有名的一个地方了,那儿离釜山最远,湖景却最美,最重要的是,还燃烧着一片最红的红。随着车子越来越颠,火红也越来越近了,不久,他们便在一大片绚丽的红杨柳的旁边停了下来。这会儿,带车军官郝亮从驾驶室里跳了出来:
“小伙子们,姑娘们,到家了,请下车。慢一点儿,注意安全喽!”
郝亮,年轻军官,英雄一连副连长。遵照他的命令,大家互相协助、动作麻利地下了车。趁着整理背包的那一刻,泡泡雨向“家”瞄了一眼,原来是几排破烂低矮的稻草房,怎么看也不像是王牌部队的营房。不一会儿,在一声悦耳的军号声后,一百多个黑不溜秋的官兵变了出来。他们紧紧排成两列,敲锣打鼓、夹道欢迎,气氛极其热烈。这时,一个壮实年轻的军官举起铁锤般的拳头大吼一声:
“欢迎新战友!”
接着便是百名官兵的齐声相应:
“欢迎新战友!”
当听到这振聋发聩的声音时,泡泡雨、花朵和小娇都笑了,他们喜欢“新战友”这个称谓,并从中感受到了亲切和自豪。部队大院的孩子都明白“铁打的营盘流水兵”的意思,军营的鲜活力量和真正主人不就是新战友嘛!不过,泡泡雨也有些小遗憾,因为眼下的营盘是稻草的,比铁营盘软。其实是他out了,不要说稻草营房是由老兵们亲手所建、来之不易,即使在功能上也与“铁营盘”完全相等,此刻的新战友,几年之后也一样会从这里流出去。
几分钟后,欢迎仪式结束。由泡泡雨、帅滒、帅睇、山小谷、马萌、鲁果、杭小波、小娇、花朵、祖仙、乔乐乐、柯柳等十二名新兵组成的队伍,整齐地排列在了一栋低矮的被称作“连部”的稻草屋前。接着,一名略显消瘦、筋骨坚韧的军官走了过来,在眨了眨小却漂亮的双皮眼睛、又扫视了一遍面前的小鲜肉后,他平静地说:
“大家好,我是一连连长,姓段名平;欢迎加入一连大家庭,往后,我们就是亲兄弟、亲姐妹,大家对我不用客气,有话尽管讲,我是管理者也是服务员,实事求是、公正公平是我的办事原则。一连是个英雄群体,几十年来,把生命留在这里的官兵数以千计,其中绝大部分都有意义,现在你们来了,也应该有这种准备,只要有意义,只要不是浪费和奢侈,我们都应该勇敢面对那个时刻,怎么样?大家有这种准备吗?”
似乎有些唐突,大家的思路都没跟上,所以就无人应答了。
“我再问一遍,有没有为乡亲们献出生命的准备?”
“有!”这是帅睇一个人的声音,十分响亮也很动听。
“好,回答得好!不过,没有回答的士兵也很好,因为在你们的心里都有这种准备,否则也不会穿上剑锋的军装,只是,大家不习惯用口号作回答,而更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作回答。”
对于连长的这句话,泡泡雨不以为然。他想:各人对牺牲准备的程度是不一样的,也不一定是时刻准备着的,就如眼下,随时准备为“种田插秧”献出生命的人,恐怕就少之又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