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捱在泡泡雨身旁的小罗说:
“小泡排长,休息一下吧,小心中暑啊!”
“哦。”
望望前方的翠绿,又看看全排士兵,除少数强悍者依然弓着背操作之外,多数人已跪了下来,他们默默拔草、缓缓前行,留在身后的是一道道灌满混水的苗垄。也就在这个瞬间,泡泡雨醒悟了——眼前的状况不可继续,绝不能让大家在这一刻拼命,剑锋的传统不仅在此,还应该有“效率、策略和保存实力”等等——于是他果断地下达了休息号令。
“全体注意,休息!”士兵们纷纷离开稻田,分散到各处休息,而五位女兵则进入了一条半干的水渠,她们把头上的草帽压得低低的,一声不吭地坐成一排,泡泡雨边向女兵班走去边大声喊着,“女兵班吃得消吗?”和往常不同的是,这会儿没有任何回应,这下他心疼了、担心了,便奔跑着过去,接着他就看到了五顶肮脏的大草帽,草帽下的女兵都盘腿而坐不露真身,绝对辩不清哪顶草帽之下坐着哪位女孩儿,最糟糕的是,在沟渠的底部还散落着一个个臭臭的污水坑,而女孩儿们就全都坐于污水之中,“小娇,怎么样了?累了吧?吃得消吗?”
当泡泡雨柔和的声音飘向“草帽列阵”的时候,小娇没有抬头,但她的声音却从未知草帽的下方飘了出来。
“行,可以坚持!”她的声音极其沉闷,完全没了平时的色彩。
泡泡雨不免焦急,便对着草帽们盲说:
“小娇,女兵班多休息一会儿,任务不打紧,我们会带掉的。”
“谢谢关心!”
说着,泡泡雨即想到了污水的危害,并决定立即采取拯救措施。于是他靠近草帽,轻声问:
“朵朵,你在哪里?”一时没人回答,气氛也十分怪异,在将声波调整得愈加舒服之后,又说,“朵朵,你在哪顶草帽的下面?”
“小雨哥,我在这里。”花朵回应了。
虽然声音轻微,但仍然不可挑战泡泡雨强大的定位能力,一番侦察之后,他慢慢地掀起最远的那顶草帽。于是他愣神了,原来,眼前人的头、脸和躯体已全被水草、鱼虾、污泥和臭水笼罩了,除了眼睛是朵朵的,其余都已妖魔化,尤其是扑面而来的腐臭味,熏得人爆胃。
“朵朵,你、你怎么了?”
这会儿,花朵眨巴着红红的眼睛,不好意思地说:
“小雨哥,对不起,朵朵太热了,只好用、用草帽兜水浇,这样好、好受一点儿;雨哥哥,你设计的水稻工厂,什么时候才有啊?”
这下他明白了,花朵是在用污水“降温”,是在运用狗血一类的以毒攻毒战略。随即他掀起了另外四顶草帽,遇到的全是污水臭虾。他没有再说一句话,而是清理了小娇的头发,又替花朵抹去了脸上的臭水腐叶和小鱼小虾。最后,他目视着花朵通红的脸颊和混沌的目光,而花朵也直直地对着他,对着对着,花朵便闭上眼睛倒入了泡泡雨怀抱。
“朵朵!朵朵!”
“花朵!花朵!”
泡泡雨呼喊着,女兵们呼喊着,倒把直跑过来的小罗衬托成了不惧危难的大侠。
“花朵中暑了,快,让她平躺下来!”
大家执行了小罗的近似命令的调拨,又在疑虑和期盼混合的心绪中目送着那些从小罗的腰带里变出来的银针一一插入花朵的人中、合谷和十宣等穴位。不久,花朵醒了,在场的泡泡雨和每一个人都感激小罗,而小罗也将感激的目光投射在自己的第一个病人的脸上。接着泡泡雨说:
“小罗,我送花朵去营部卫生所。我离职期间,请您代行我的职务。我建议,充分休息,设法降温。”
“是,请小泡排长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小罗即刻立正,向排长行注目礼,当抱着花朵的泡泡雨向七八里外的营部卫生所奔去的一刻,他下达了上任后的第一个命令,“全体注意,松衣、泼水、散热,休息一个小时”。
——
第二天的任务是建造新营房,这是“爱兵工程”的一部分,意义重大不能马虎。这天的分工是:一班、二班、火力班造瓦房,三班和女兵班建草房。早饭后,泡泡雨带着造瓦房的士兵来到堤外,任务是搬运石头。这时,湖水里停泊着三条大船,船上装满了大石块,大的四五百斤,小的二三百斤,都是构建“地基”用的。待士兵们面对浩淼迷人的湖水站成一列横队之后,泡泡雨大声说:
“兄弟们,石头很重,跳板又窄又晃,大家一定要小心。在跳板上行走和上下大堤时,动作要慢,每一步都须踏稳,要密切协调,要重点保护好自己的腰,凡是五百斤左右的石块都留下,由我处理。以上要求,大家明白吗?”
“明白!”
“启动!”
在泡泡雨的口令声中,各个“作业小组”迅速进入了船舱。所谓“作业小组”,就是由一根“粗竹杠”、一根粗麻绳和两个士兵组合而成的运输单位,单位虽小却力量充沛。之后,大石头便被一块块的抬了起来。
这个季节,红阳湖水位见长,其高度远远超过堤内的房顶。此刻风虽不大,但湖水荡漾,所以就带着“跳板”不停摇摆。所谓“跳板”,其实就是一块长条形状的木板,其宽一尺,长三丈。将“跳板”的一头架在船上、另一头架在岸上,这样,就搭起了一座船岸之间的“高架独木桥”。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独木桥,具有“长、窄、高、晃、险”的特色。两个抬着几百斤大石块的人,一前一后走在上面,其技术含量和风险概率,绝对不在杂技演员之下。
这会儿,泡泡雨和小罗组成的“作业小组”来到了一块超过五百斤的石块旁边,先是把一根粗粗的麻绳兜在石块的底部,又向“绳圈”之中插入了一根特别坚韧的竹杠,而后,小罗在前,泡泡雨在后,将竹竿扛在肩上,“嗨——”紧接着一声震天的大吼,他们就一起站了起来,也就在这个瞬间,泡泡雨将绳子拉到靠近自己胸前的位置,很明显,在五百多斤的分量中,至少有三百五十斤落在了泡泡雨的肩上。目睹到这个过程的几个士兵都为泡排长捏了一把汗,远处船头的那几位船老大也发出了“喳喳喳”的声音。同时,泡泡雨向小罗发出了准备完毕的信号:
“好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