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我想去。”泡泡雨回答得干脆利落。
打乒乓球的是两个年纪很青的护士阿姨,当然也可以称作护士姐姐,不过,在泡泡雨眼里都一样,就是几条乌黑的小辫儿在欢跳,另外还有与小辫子作伴的白色的小球球。
这会儿,泡泡雨乖乖地坐在一张崭新的乒乓桌旁。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观看这样的小球赛,很新鲜,很兴奋,也很开心。不久,他便情不自禁地欢笑、击掌、跺脚和叫好,还时不时地喊上两声“阿姨姐姐加油,阿姨姐姐真棒”之类的话。于是,得到泡泡雨吹捧的两位姑娘便比平时更敏捷、更活泼、更快乐,甚至连脸上的艳丽也多了。看来,即便是个迷你型的小帅哥也具有相当杀伤力。
此时,小刘护士一板猛抽,结果,那只顽皮的小白球就以一位闪电侠的风度向空中直直飞去,而场上的两位阿姨姐姐也都显出了一脸天真的茫然。看到此景,泡泡雨哈哈大笑,而且还像吃了笑药似的,“咯咯咯、咯咯咯咯”一发不可收拾。这下,两位护士又同时把头转向了前俯后仰的泡泡雨,她们不再关心球的下场,而是赶紧对这位小笑星说:
“小雨,乖孩子,停停,停停!一直笑笑,是要笑死人的!”
笑声戛然而止,原本欢乐的乒乓室即刻迎来了一片凉凉的寂静。
泡泡雨第一次观看乒乓球赛,因新鲜而兴奋,因兴奋而大笑。
泡泡雨又是第一次听权威人士说“笑,是会笑死人的”。所以,他瞬间关闭了笑的页面,把这些“图谋不轨”的笑声统统扼杀在了摇篮里。
在“儿童疗养院”只疗养了半年,但“笑会笑死人”的警句却陪伴了泡泡雨一生。从此,他就再也没有开怀大笑了。
——
铁马冰河,云长雪短,“杜鹃战争”以剑锋的伟大胜利而告终。
凯旋之后,十万大军驻扎在了美丽的小城宁州。宁州是镶嵌在东海岸的一颗明珠,虽然华贵却又不乏婀娜之美,到了春天,暖暖香香的海风会轻轻飘向小城的角角落落,挺立的树木,纤细的小草,明亮的洋房,古朴的木楼,全都变得妩媚动人。
在城北一隅有一个装着黑色大铁门的庭院。院中坐落着三栋精巧的以米黄色和绛红色搭配的小楼,小楼之间有一座美丽的花园,东边围墙的内侧伫立着一排高大笔直的银杏树,靠着树杆,就能听到树叶的悉索声和海浪的拍打声碰撞而成的美妙乐曲。这儿曾是“曼陀罗国”的领事馆,眼下为剑锋集团军的军部幼儿园园区,习惯上也被称作“领事馆幼儿园”。所以,园中居住的就是清一色的从枪林弹雨中爬出来的军长、师长、团长等中高级军官的小子和姑娘了,都是些三四岁五六岁的孩子,身上却多少沾点父辈的勇敢劲儿和机灵劲儿,幼稚的对话中也常会出现“公正合理好人坏人”等字眼。
离开“铃兰妈妈”的泡泡雨和花朵也一起来到了这里。这会儿的他们快乐又幸福,因为认识了许多的小朋友小伙伴,因为大人们都从战场上回来了,泡泡雨的爸爸当了崇山师师长,妈妈做了集团军野战医院副院长,爸妈相亲相爱且一起致力于泡泡雨的成长,而花朵也被爸爸的战友山二谷收养了,算是有了爸妈有了家,再说,其他的叔叔阿姨同样关心爱护她。
不过,在花朵的心灵深处,幸福感和快乐感的最大源泉还是泡泡雨,这是因为,从出生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先是花妮子替参战的晴晴照顾泡泡雨,他倆同睡在一个摇篮里;后来,妈妈殉葬“杜鹃国”,花朵就和泡泡雨一同划归董华阿姨照顾,因董华阿姨有两个一岁多的孪生儿子和一个刚出生的女儿,实在有些忙不过来,所以泡泡雨就自然担负起了呵护花朵的重任,那个有点小名气的“战争留守儿童互助组”便隆重诞生了;再后来,他俩又一起进入了“花城幼稚园”和“领事馆幼儿园”,至今都没有分开过。算起来,泡泡雨担任“摇篮服务生”时的年龄只有一岁多,路走不稳可工作态度很端正,每次摇晃的时候都原唱摇篮曲,即使满头大汗也一摇到底,所以,摇着摇着,花朵醒着他已睡着。不过说来也怪,当花朵想妈妈想哭了的时候,别人哄不住,泡泡雨一出马她便安静。花朵会走路后就自然成为泡泡雨的小尾巴,整天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跑到东跑到西。要说亲,她对养父母不亲,可对泡泡雨却绝对亲昵。她称他为小雨哥、雨哥哥,但心目中的他地位更高。近来,随着年龄增长,小尾巴正向小甜心升级。
幼儿园有个制度,即每天下午都安排游戏,在这段时间中孩子们可以离开老师自由活动,前提是不出院子。每当此时,孩子们都会在花园的草坪上玩。玩的内容五花八门,但最喜欢的还是“骑马比赛”。这是男孩儿们自创的一个游戏。游戏中,大家分别充当战马或骑士,充当战马的孩子用双膝和手爬行,作马状,身为骑士的人则骑在“马”的背上,作扬鞭策马状;骑士在行进中相互冲撞,拉对手下马,最终能坐稳马背的骑士就是“英雄”了。游戏拉拉队由女孩儿组成,主要呼喊“英雄”的名字,于是,“英雄”产生的瞬间便成为幼儿园孩子们最欢乐最骄傲的时刻。男孩们都特别珍惜这个机会,人人都想当英雄,个个都想为获得女孩儿们的欢呼搏一搏。结果,英雄欲望见长,“马”却越来越少,后来,大家商定了“轮流做马”的程序,规定“当骑士者必先做马”。不过,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泡泡雨,因为他从不争当骑士,而是永远做马,他愿意把英雄光环让给别人,愿意为别人奉献。另外,他觉得马的“马格”和本领也不错,必须快速反应,必须能觉察出骑士的屁股肌肉的变化并给予准确及时的配合,在女孩儿们欢呼英雄名字的一刻,马儿只喘气不争功,十分谦虚……所以,泡泡雨不仅专职做马,而且把“马”做得很专业很忠诚很完美。当然,并没有哪个男孩明白泡泡雨的想法,只以为他老实,甘愿被人骑。最后,还是女孩们睿智,她们发现,凡是以泡泡雨为马的人十有八九成了英雄,可见泡泡雨不是一匹平凡的马,而是英雄马,所以,英雄马的名字也应该被呼喊。不知从哪天起,女孩们呼喊的已不只是英雄的名字了,而是先为英雄马欢呼,然后再为英雄骑士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