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谢谢!”
答谢后的齐天剩仍然没有动筷,但即使这样,小陆也笑了,这是因为,在二十多个小时的沉默后,首长终于说话了。正在这时,杨秘书走近说:
“齐军长,小羊到家了。”
“哦,我和小羊去趟幼儿园。”
“是!”
不久之后,一辆普通的越野车便停在了剑锋幼儿园黑色大门的旁边。
一位身材魁梧的将军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从车上下来,向门卫室径直走去,跟在他们身后的是警卫员小陆。
见军长莅临,幼儿园门卫小孟连忙开门。
“齐军长,您好!”
“哦,小孟好。我们随便看看,就不用惊动其他人了。”
“是!首长!”
说着,齐天剩便牵着女儿齐小羊的手向三号小楼走去。
途中要经过领事馆花园,这里很美,竞相开放的玫瑰花、兰花、狗熊花、栀子花五彩缤纷。但是,这些都没能吸引活泼开朗的齐小羊,因为她察觉出了一些异常的现象,比如:本来喜欢哈哈大笑的爸爸,为什么就不笑了呢?妈妈的办公室在一号楼,那我们怎么向三号楼去呢……踏上花园中央的小径时,齐小羊仰起小脸蛋对齐天剩说:
“爸爸,警卫员叔叔说,是接我来看妈妈的,那我们为什么不去一号楼她的办公室找她呢?三号楼是小朋友的寝室啊?我小时候就是在那里睡觉的啊!”
“嗯,是来看妈妈的,你妈妈在三号楼。”齐天剩边说边轻轻捏了捏小羊的小手。
接下来,父女俩就一起沉默了。这种父女间的默契很自然,也很恐怖。
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三号楼的跟前。
这时齐小羊发现,三号楼的部分屋顶没了。凭着从小积累的经验,她知道这里一定落下过一件会爆炸的东西。其实,那天夜里,炸弹击中的是三号楼旁边的一座“瞭望塔”,瞭望塔毁了,而三号楼的半个屋顶和阁楼也被掀了出去。
不久,在攀登完狼藉不堪的楼梯之后,父女俩手牵手走上了二楼。
在宽宽的二楼走廊的尽头,小羊看见了一个充满生气的人造小花园,一幅与周围的碎瓦断木极不匹配的画面。其中的一个大花圈最最醒目,上面盛开着几千朵雪白的木香花,在大花圈的周围,还摆放着几十个小花篮,篮内装着许多鲜艳的玫瑰、春兰、玉兰花,而且,小狗夸夸也静静地挤在里面。
这时,小羊的视线已牢牢锁定在了那只大花圈的中央,那里放置着一个鸡蛋大小的镜框,镜框里镶嵌着一张以黑白两色为基调的照片。
突然,她下意识地挣脱了爸爸的手,在惊恐和颤抖之中轻轻喊了一声“妈妈”,然后,像小鸟一样,她扑向了照片……就在扑倒的瞬间,稚嫩的胸膛紧贴在了妈妈的脸上,完全就是不让妈妈溜走的意思;同时,那几十个小花篮也纷纷扬起,在空中勾画出了一只展翅的蝴蝶。
接着便是小羊喊出的第二声“妈妈”,比之前清脆许多,还夹带着祈求,似乎是等待妈妈的回音。最后,一个更为犀利的声音穿入了齐天剩的心房。
“妈——妈——”这是齐小羊的第三次呼唤,她拼尽全力,癫狂,撕心裂肺。
这时,在齐天剩的眼里,女儿已经变成了一只金蝴蝶,她正携带着颠覆宇宙的力量飞翔,或拯救生命或传递泯灭……
终于,齐天剩的世界被女儿彻底撞翻了,一时间,他颤抖、心碎,连铮铮铁骨都熔化。肖楠身上有他的希望、力量、快乐和爱,他没有勇气失去她,他把控不了这种由泯灭掀起的波涛,于是,理智的堤坝被冲垮,魂魄的枷笼被打散,他近乎疯狂地抱起女儿,大喊了一声:
“走,小羊,和爸爸一起找妈妈!”
接着便是一股粗壮的热泪,从英雄爸爸的眼中奔涌而出。
这情景是小羊出生后的首次所见,悲怆中的她被瞬时惊醒而停止了啼哭。于是她一手将妈妈的照片捂在胸前,一手搂住爸爸的脖子,喃喃细语:
“爸爸,妈妈在天堂,我们要飞吗?”
“是,要飞!妈妈到哪里,我们就飞到哪里!”
这时,一旁的警卫员愣了,他不知道,如何保护首长——才能安全起飞?
——
清晨,铜铃声飘起,接着就是白阿姨亲亲的声音:
“孩子们,起床啦,太阳公公上山啦!”
睁开眼睛,泡泡雨最先见到的是夸夸,在怜惜的目光中,他拨了拨它的耳朵,即赶紧起身穿衣服。
应该说,腥风血雨之后的孩子,显得更乖巧、更遵守秩序了。
洗漱前解大便,这是白阿姨制定的程序,还不许只打雷不下雨,必须见到真货才放行。这会儿,她攥着一叠草纸站在男女厕所之间的那块彩色的瓷砖上,认真监视着眼前的两支“排便队伍”。
而后就是此起彼伏的报告声了。
“阿姨大便大好了!”
“阿姨大便大好了!”
对此白阿姨立即纠正,说:
“要加一个我字,要说:阿姨,我大便大好了!”
尽管天天纠正,但孩子们还是屡教不改。不是不够聪明,而是觉得那样喊亲切、顺溜,他们喜欢。
按照程序,白阿姨观察着每个孩子的排便情况,搜集第一手健康情报。有时还用软软暖暖的手为小点儿的孩子清理屁股。有的男孩儿会为阿姨的放肆而害羞,但转念到自己的妈妈,也就算了。
肖园长牺牲之后,孩子们的情绪不好,为解决这个问题,老师们想了不少办法。
早餐后,是图画课。杨老师要求孩子们画一画自己和爸爸妈妈在春游中的快乐时光。很明显,她是想拨动一下孩子们的快乐神经。
于是,大家围坐在浅绿色的画桌旁边,用各种颜色的蜡笔在白纸上涂鸦起来。
这时,与夸夸坐在一起的泡泡雨还没下笔,他正回忆上次春游的情景,思量着画些什么。
……那天,爸妈要带他去“绣球公园”玩,可就在跨出家门的一刻,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齐小羊。他觉得,自己可以和爸妈一起春游一起玩,好开心;但小羊呢?她的妈妈牺牲了,她再也没有妈妈了,在以后的春天里,就不会有妈妈陪她玩,她一定会伤心,会哭的,会非常非常想她的妈妈的;最重要的是,肖妈妈是为了救萌萌和夸夸牺牲的,自己对此有很大很大的责任,所以,不能只顾自己开心而让小羊一个人难过,而是应该担起责任。想到这些,他对爸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