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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栎和毅珃赶紧凑过来，毅珃弯腰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爸，你怎么样？”
林栎摘下听诊器要给他听心肺，毅枫努力抬起手，艰难地伸向面罩，嘴唇嚅动。
林栎赶紧扶住他的手，将他的氧气面罩移开一点，问：“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毅枫新困难地说：“我不做手术……”
林栎劝说道：“你听我说，你的情况，堵塞比例太大，不能做支架了，只能进行搭桥手术。”
毅枫却神色坚定，声音嘶哑虚弱地说：“我不做手术，我不同意，我不签字。”
林栎一怔，出了抢救室和赵梓杺，华林一起在看片室的会议桌上细看毅枫的心脏彩超结果，以及各项检查数据和病历。
华林边看边说：“现在是患者女儿要求手术，但患者的神志清醒，坚决不同意手术，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违背病人的个人意愿吧？”
“华林，这个手术你这两年做过很多例，成功率很高，现在不做又不可能好转，这根本不是个选择题。”赵梓杺蹙眉道。
“那他是为什么这么坚决地抗拒手术呢……”林栎话音未落，陈思纹拿着一个牛皮纸袋匆匆进来道：“主任……啊你们都在呢。毅枫的腹平片出来了，肝右叶发现了肿瘤占位。”
赵梓杺等人一惊，连忙接过陈思纹手里的片子看。
陈思纹接着道：“刚查到他在公安医院的病历，毅枫五个月之前已经确诊肝癌早期，但是他一直没有接受治疗。
现在的检查结果，肿瘤已经四点五厘米了，发现了邻近淋巴结浸润，无远端转移，综合评价二期。
体检倒是没有发现其他器官的癌细胞转移。”
赵梓杺有些震惊，但还是不解：“这是他现在拒绝手术的原因？但是……早在五个月前就发现肝癌早期，发现时为什么不接受治疗？”
华林叹息道：“早年因为酒后驾驶撞了人被判死缓，几年前刑满释放，又发现了癌症……接连这么多的打击，有几个人还能坚持住，永远打不倒啊。”
“可是他的家人一直在等他，希望他能活下去。
现在如果单独哪个病情，都可以尝试治疗，但是肝癌二期、肾衰，加上心梗的状况，手术或是化疗都没办法做……”陆晨曦纠结地说，“华林……我们怎么跟他女儿说呢？”
“干了三十年大夫，最难的往往不是面对抢救室里的患者，而是面对患者家人，亲口承认我们无能为力了。”
华林再叹了口气，“说不出口也得说啊，我去吧。辛苦了，林栎。”
林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赵梓杺上前一步道：“还是我去吧，作为他的首诊大夫，通知家属是我的工作。”
她走到抢救室门外，透过玻璃看着屋内，见毅珃正握着毅枫的手轻声细语。
略想了想，她轻轻推开门。
见赵梓杺进来，毅珃急忙迎上去问：“赵主任，我母亲怎么样？”
“你母亲已经接上呼吸机了，暂时脱离危险，但是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
我们正在联系器官调配中心，寻找肺源。”赵梓杺坦白地说。
看着毅珃含着泪水不断说谢谢后，她轻声道：“可是现在我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你父亲的情况。”
“嗯，您是医生，您快帮我劝劝他吧。现在不管我说什么，他只是摇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毅珃正在发愁，连忙道。
“你……跟我出来一下。”赵梓杺对病床上的毅枫笑了笑，对毅珃低声说。
毅珃看着她凝重的神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本能地往后躲。
赵梓杺轻轻抓住毅珃，安抚道：“来，你跟我出来说。”
病床上的毅枫却努力发出声响，喉中冒出一阵沙哑的喘息声，赵梓杺连忙过去，帮他移开氧气面罩询问他是哪里不舒服，毅枫虚弱地喘着气，好半天终于说出来一句话：“大……大夫，我有一个请求……我、我想见她妈，孩子她妈……”
赵梓杺蹙眉道：“这可不行，现在您的情况非常危险，不能随意挪动。况且您妻子现在正在昏迷，就算见到她，她也没办法跟您说话。”
没等赵梓杺说完，毅枫突然用力，想要拔掉手上的输液管和监控设备。
赵梓杺连忙按住他，毅珃也扑过来道：“爸！您这是干什么呀！”
毅枫眼中含着热泪，死死地盯着赵梓杺，语气缓慢而坚定地说：“……我知道我的情况……我要见她。”
赵梓杺面露难色，看向毅珃，不知如何是好，而毅枫依然坚持地喘息着说：“我……我就这一个请求……”
毅珃泪流满面，呜咽地叫了一声：“赵主任……”
赵梓杺扶着她，看着眼前生命垂危的病人，终于，点了点头。
叫进来护士一起用轮床，带上氧气设备，推着毅枫尽量平缓地走向ICU（重症监护室）。
ICU里许米娜静静地毫无知觉地躺在一堆仪器的包围中，面容已经非常憔悴。
赵梓杺将毅珃的轮床并排靠在徐芳因的病床旁边。
毅枫看到许米娜，挣扎着想坐起，被赵梓杺按住轻声道：“你的要求我答应了，但是你也要答应我，绝对不能坐起来，好好躺着，不要激动。”
毅枫点点头，哑着声音对赵梓杺说谢谢，赵梓杺表示意不用，转头对毅珃道：“好好陪他们吧，有情况随时呼叫。”
留下一人陪护，带着其他人默默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这难得相聚，也确实时日无多的一家人。
偌大的ICU里除了父女三人，只有远处一个值班护士，伴着各种仪器有节奏的嘀嘀声，沉默着。
毅珃一手搭在父亲手上哽咽道：“爸，有什么话就说吧，妈妈能听见……”
毅枫憋了半天，吐出一句：“……许老师呀，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
毅珃哭笑不得：“爸，您说什么呢？”
毅枫却牵扯着满脸皱纹笑了：“以前她老是管我……吃饭不能出声……不洗脚不能上床……下班得赶紧回家……跟个老师似的，所以我就管她叫……许老师。每次这样叫她，她就笑。”
……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