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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夜游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位太子殿下,我自己跑回仙绦阁。

日已西沉,皓月渐起,此时初尘已经半卧在我的床上,倚着我最喜欢的檀木香枕,吃着我床头刚腌好的梅子,握着我从街上买回来的话本子,悠悠然的等着我。

我夺下他手里的书,往一边拨弄了两下,他才不情不愿的坐起来。

初尘伸手将我一拉,正好坐在他身前,他凑到我耳边说,“带着别人去逛园子,你都没带我去过。”

我反过身来,下巴枕着他的手臂道,“我家里你还有哪里不曾去过啊?”

初尘笑着说,“纵然没有,但我一个人看的话叫勘察,非要你陪着我才是逛园子。”

“好,那我等下就领你去逛园子。”

“今晚吗?昨日不是说好要一起出去玩的吗?”初尘道

“那还不走?”

我正要反问,恍惚间就被初尘拉起来带到怀里。

一瞬千里,转眼间便离开侯府,来到一处澄澈清明的江岸。

万顷江水在皎皎月光下奔赴东流,水中有发着蓝色荧光的游鱼,与月光遥遥相应,美不胜收。

夜里吹着些温凉的风,与江潮一起,浸润了白日里的燥热与喧哗。

积压了一日的坏脾气,此刻一瞬间便烟消云散。

我喜欢这样的时候。

“这是澄江吗?”我诧异的问

初尘点点头,嗯了一声说,“你前两日不是告诉我,你从来没有在夜里游过澄江吗?所以我便想着趁有时间带你来看看。”

“初尘最好了!”我笑着跑到停在岸边的小舟上,提着青色的衣裙抬头看他。

初尘也跳到船上为我扶桨,一叶小舟在宽阔而又清明的澄江里游荡,柔软的风拂着我和初尘的衣角,荧光闪闪的蓝尾鱼时不时窜出水面,激起一串水花,打湿了飘摇在风中的衣裙,而后鱼儿轻巧的落下,荡漾着层层涟漪。

渐至江心,远方有一处楼阁,灯火通明,漫舞笙歌。

丝竹声透过薄薄的窗纱和淡淡的云雾悠悠传来,我不禁站起来伴着远处的的旋律在舟头跳舞。

因为舟头狭窄,我站在最高处挥舞水袖,初尘站在我前面,划着桨,小心的看着我,生怕我一时不慎跌下去。

一舞罢,我敛好衣袖重新坐下,而后说,“那般好听的曲子,想来一定是韶卿姐姐在弹箜篌。”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记得那个姑娘?”初尘问我

“模样好看的人,我素来能记得长久。”韶卿姐姐生的很好看。

七年前我第一次遇上初尘便是在那处楼阁,韶涵楼。

当时我不过是个只有七岁的小娃,跟着祖母一起去韶涵楼吃酒。

那日韶涵楼的厅堂上恰好是韶卿姐姐在那里弹箜篌。

一曲《离人秋》罢,韶卿姐姐便着人抱着箜篌离开。

我贪恋这样好的琴声和这样美的姐姐,便色欲熏心的偷偷跟着韶卿姐姐回了房间,好巧不巧的遇到和她同台较艺的艺人买凶刺杀。

我当时一个小小的人儿便拿着祖母给的匕首站在韶卿姐姐身前,扬言要保护她。

所幸那刺客没有丧尽天良到要赶尽杀绝,只是一脚踢飞我,然后拿刀向韶卿姐姐的脸上划去。

我冲过去使劲抱着那人的腿,任他如何踢打都不为所动。

然而,无果。

就在那铁刀即将划到韶卿姐姐光滑嫩白的脸上时的电光火石间,那刺客手里拿的凶器忽然变成一只白色的蝴蝶,轻轻在韶卿姐姐的脸颊上停了一瞬,然后轻巧灵动的飞到一个青衫男子的手上,这男子自然就是初尘,初尘将手一翻,那蝴蝶便变成了一只素色的蝴蝶状的风筝。

他半蹲着身子将风筝递到我手上,然后理了理我凌乱的头发,说了句,“这么点儿个人儿,还要冲到人前,也不怕你祖母挂念。”

初尘这活一说完,祖母身边的嬷嬷便找到这里来了,我正想告诉嬷嬷是初尘救了我,可一回头却发现身后的初尘早就没了踪迹,连带那个刺客小贼也不见了身影。

嬷嬷见我手里平白多了个风筝,还以为是我缠着韶卿姐姐要的,幸好韶卿姐姐帮我解围,我才得以抱着风筝回家。

当天夜里,我抱着风筝守在床前,直到夜深风静,四下无人的时候,初尘才翩翩然的从天上的明月下落下了来。

我当时第一眼就觉得他是住在明月里的神仙,一袭青衫,随着风摇曳,眉目之间,有我们这种凡尘众人没有的干净与威仪。

“小丫头,我送你的风筝你不喜欢吗?”初尘隔着窗俯身问我

我耿直的摇摇头说,“不喜欢,都是白色的,飞到天上混在云里就看不到了。”

“小丫头果然不识货,这可是天宫里的织女用云霞织就的素锦,在日头下流光溢彩,可好看了!”

“好看又怎样,我不喜欢。”我抬着脑袋无比真挚得对初尘说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什么样的都能给我吗?”

初尘点点头。

我从没见过这么好说话的神仙,当然,除了初尘以外我也没有见过其他神仙,所以只把他当成一个会些仙门法术,又长得不错的神仙,所以大着胆子把他拉到书房,调好颜料要他给我涂风筝。

初尘是真的很惯着我,一只素白色的漂亮风筝就这样被我指使着涂的花花绿绿,色彩斑斓。

我扬着风筝对初尘说好看,初尘也不反驳我,由着我的奇葩审美摆弄风筝。

从那一天以后初尘便时常出现在我面前,陪着我从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长到一个十四岁的娇纵任性的小姑娘。

他是那个在夜里陪我外出游玩的人,是那个白日里陪着我读书习字的人,也是那个永远都会站在我身前护着我的人。

想来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大概也是初尘惯出来。

初尘勾了勾我的下巴,然后说,“我难道还不如她长的好看?”

“如,怎么不如。”我说,“我这不也是时时刻刻把你记挂在心上,一刻也不曾忘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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