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杜文坐镇军前,别说折损了一万将士,就是来个全军覆没,关隘失守我都觉得很正常。
我一边唉声叹气一边用力抵着盾牌,脑子里骤然间乱成一团,再没了半点主意,只能希望如杜文说的那样,焉国人不是真的要攻城。
但可惜并没有那么幸运,没过多久,我听着盾牌外没了巨石的声音了才露出半个脑袋往外看。
好巧不巧就和一个趴在城墙上的焉国士兵来了个深情对视……
竟然趁着投石的间隙爬上来了吗?
想来焉国人这次并非挑衅试探,而是实打实的要破我雍冶关。
我举起枪来挑断那个焉国人用来攀爬的锁链,然后命令城墙上的士兵也赶快砍断其他焉国人的。
然而焉国人这次用的不是麻绳,而是实打实的铁质锁链,坚硬无比。满城之内,除了我的青绝,再没有哪件兵刃能一刀把手腕粗的铁锁链弄断。
甚至有不少劣质刀剑砍到锁链上后立时断成两节。
我一个左支右绌,虽然挑断了不少锁链,但不多时就有不少焉国士兵爬上来了,这些焉国人一跳上城楼就发了疯似的开始往下冲。
大约是想下去打开城门放更多敌人进来,杜文连忙组织兵士阻截他们,又安排人迅速去守城门。
我继续在那儿挑锁链,防止更多焉国人顺着锁链爬上来,每一枪都会断一根锁链,链上的敌人失去支撑后顺势摔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但即便如此仍有越来越多的焉国人爬上来。
杜文那边比我这儿更惨,焉国人骁勇善战,这次闯进来的更是个个都能以一当十,杜文仓促应战,狼狈不堪,我南境守军死伤惨重。
我眼下没空为他担心,不知何时起城下的焉国人又开始射箭,我起先未曾注意,后来才渐渐发现,不同于上次射出的箭雨,这次只有一个人在射箭。
是个百步穿杨的好手,每一箭都紧追着我不妨,想来是不想让我再组织焉国的士兵冲进来,我低头看去,城门百步之外有一个身披赤甲,背负长刀的将军在拉弓射箭。
他箭法极准,每一发都逼的我分神去躲,有几箭都是擦着我的身子射来的,甚至有一箭穿过我的铠甲,射穿我的手臂。
箭的劲道极大,带着我的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我换另一根没有伤的手拿枪,顺手将手臂上的箭杆折下来,血立时渗出来,染了大半片衣袖,生疼。
我自幼都是被人捧到手心里长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伤,流过这样的血,一瞬间眼泪便疼的掉下来了,心里委屈极了。
但想着如今我已是南境七万将士,不六万将士,的主帅,便觉得自己其实是不该哭的,所以忍着疼,继续去挑断锁链。
且顺手将枪刺到一个将要爬上来挥刀砍向我的焉国人,长枪一进一出,那人的血便溅到我脸上,滚烫滚烫的,其实不是真的有多烫,只是温温的,但当它溅到我脸上时,我就真的觉得整张脸都灼烧起来。
那人被我刺中后,又强撑着挣扎了片刻,便没了力气,重重的从高处摔下去。
我想他大概的活不成了,那他大概就是死在我手里的,是我杀了他,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双手粘血,第一次有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消失在我手上,他方才明明还挥着长刀,此刻却已再无活路。
城楼下的那个焉国将军依旧再射箭,我恍惚之间肩胛又中一箭,比上一箭更重,更疼,疼到整个手臂都再也使不上半丝力气。
不知何时杜文已经来到我身前,把我拉到身后,又和士兵一起把焉国人投来石块扔下去。
石块虽砸不断锁链,却能将铁链上的焉国士兵砸下去,杜文他们动作很快,至少比我这样一条条的砍要来的有成效的多。
城楼下的焉国士兵慢慢向我们逼近,走进了我军的射程之内,很快便一波波的倒了下去。
我忍着疼挥枪和杜文一起清理进入雍冶关里的焉国士兵,把他们都扔下去,惨叫声接连不断,让人听得心都害怕的发颤。
但所幸是慢慢清理掉了焉国士兵,没让他们放更多敌人进来或是去城里屠杀百姓。
焉国人并没有再次攻城,原本激烈的战场骤然安静下来,我扶着城墙勉力站着,低头只见遍地残骸,有焉国人也有我南境士兵,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让人觉得既害怕又恶心,片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
城楼下那个方才拿箭射我的将军信马而来,身后跟着一个捧着木匣的士兵。
我一时间想不出他们要干什么,只能看着那人慢慢走进我,抬起头来,目光投向我的方向,像是在打量什么。
那人看模样似乎只有二十来岁,肤色有些暗,五官很是端正,一双眸子尤其明亮,像两颗黑宝石,直勾勾的看向我,盯的人心里发怵。
杜文凑到我跟前小声对我说,“将军,城下那么是焉国的副将,夏侯渊。”
其实不用杜文提醒我就已经猜到了,如此年轻气盛,目光如炬,又有一手那么好的箭法,自然只能是哪位夏侯小将军了。
夏侯渊在城下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冲我们问道,“不知南境主帅抚南侯是哪位?”
“在下慕遥,南境主帅,不知夏侯将军有何赐教。”我不甘示弱,大声回他
夏侯渊在城下突然笑出声来,有些玩笑的说,“竟是个姑娘吗?原来启国无人,已需要姑娘家披甲上战了。”
我正要开口反驳,城下的夏侯渊却突然又说,“无妨,夏侯渊听闻抚南侯重回南境,特备薄礼前来拜会,既然侯爷不再,就由姑娘代收吧!”
说完,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士兵便捧着匣子向城门走来,我估摸着焉国大军距城门的距离还算安全,便示意杜文派人去接。
城门打开个小缝,两个士兵战战兢兢的走出去,飞快的从那个焉国士兵手里接过木匣然后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