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筠阁
顾清寒沉默了须臾后。
“不知在阿黎心中,如何才是有碍?”
慕容黎看着顾清寒的眼神,竟不知该如何答话,许是有些心虚的。
“……”
“问你国破后过的如何?你说无碍;坠崖重伤,问你可疼?你说不曾;眼盲不能视物,问你可能习惯?你说尚可;为你药浴,毒虫异兽,问你可怕?你说无事;离殇毒发,问你用药与否?你说不必;金针封穴,问你可能受住?你说信我;碎骨拔毒,筋脉尽断,问你如何?你说无碍;自损心脉,问你为何?你说......”
“清寒。”
慕容黎看着顾清寒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隐隐有了失控的迹象,不禁有些担忧。
顾清寒的情绪波动很大,声音都开始哽咽,甩开慕容黎想安抚他的素手。
“你总是这般,你儿时明明不是这样,在儿时,你哪怕是指尖开了个小口,都能闹的人尽皆知,不管是谁,都要跑过来哄你……可现在的你,把所有的情绪都隐藏起来,自己去消化所有苦楚。”
“你跟我说无碍......可哪次不是命悬一线?”
“……”
慕容黎被说的一僵,羽睫微垂,平白有些许的委屈涌上心头,可又异常的清楚,他早已没了这个资格。
因为那些关心爱护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戚叔叔......也尚在怪他。
“我费了多少心血才能让你好好的站在我面前,你明能感受到身体的异样,问你却答无碍?体内的生机被蚕食,你居然跟我说无碍......哈”
顾清寒说着说着就笑了,笑的可悲。
他小心翼翼护着的人儿,竟从头到尾都在受苦?
“我要的无碍,是你分毫不差!”
———
转眼,又过了半月,到了公孙钤与裴瑜大婚的日子。
府里府外,尽挂红笼喜缎,一片喜庆。
因裴瑜已无亲属,公孙钤又念着她的身子,便让她在房里候着,吉时在现身。
公孙钤在门外迎宾,温文儒雅,端着浩然正气。
府里热热闹闹,到处都有人在敬酒,临近吉时,公孙钤的眼里闪过失望,在打算进去陪客时。
执明一袭玄色简服,面色沉稳的出现,细看下,不难发现那双墨色的眸子是含带着笑意的。
“见过陛下。”
见此,所有人都规矩的行了个礼。
“大喜之日,不必如此多礼,随意便可。”
执明左顾右盼,并未发现那抹心心念念的红时是有些失望的,但他也知道,他定会来。
因着共主的身份,执明被请上了高堂,见证这一对新人大婚的时刻。
执明坐在高堂之上,看着面前忙忙碌碌的人,心里是有些异样的。
呵,寡人自己都没能拜过高堂,如今竟要坐在高堂之上被新人拜?
执明撇了撇嘴,不再想那些糟心的事。
在公孙钤过去迎新娘子的不久,慕容黎终于来了。
执明就这样笑着看着他的阿离立于人群之中,清冷的如若不食人间烟火。
许是怕冲撞了新人的福气,慕容黎并没有穿着平日里的赤红素衣,而是着了一件水色渐变红衣,裙摆自腰部摇曳而下,颜色逐渐加深,一如既往地不染世俗。
或许只有执明知道,这仿若九天之上的仙君,通过人欲,入过红尘。
“见过黎主。”
这里的宾客有不少是朝臣,而方夜萧然也在,自是有不少人认出了慕容黎。
而没认出慕容黎还看呆了的人,也连忙跟着行礼,心里也自有了一番较量。
传闻不假,可是福是祸?
“无需多礼。”
慕容黎淡淡的道了句。
“黎主还请上坐。”
公孙府的管家见此,也殷勤的请慕容黎上坐,笑到眼睛都不见了。
大人这是何德何能才能让两位共主都来证婚啊,天大的福气啊,福气啊。
“……”
慕容黎的眸光顺着管家的方向望到高堂之上,自然也看到了另一旁坐着的执明。
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慕容黎眉眼轻蹙。
罢了,好不容易让清寒放宽心,若再耽搁下去,怕就误了吉时。
“有劳了。”
话落,慕容黎就抬步往高堂走去,端坐静候着新人,期间不曾允给执明一点目光。
执明也不气馁,看着慕容黎那日思夜想的容颜轻轻的就笑了。
他的阿离若是穿上了那套帝服,定比着红衣婚服好看。
“新人到!”
慌乱之中,侍从簇拥着新人向高堂中走来。
因着公孙钤担忧裴瑜绊到,特意让人把她的盖头换成了半透的红纱,不仅方便她视物,上面的绣花也更加的精致。
公孙钤牵着裴瑜的手,扶她垮过了火盆,步入高堂,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上的慕容黎,眉眼噙着笑意,带着祝福,望着他们。
慕容......
————
高堂很快就拜完了,但裴瑜隔着盖头,朦朦胧胧间,就看到了那抹端坐在上,清清冷冷的人影,激动的想上去相认,却也知现下不是说话的时候。
真像啊......
一样的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