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房?开什么房?”谢博明知故问。
“别打哈哈了,那次你喝醉了,都跟我说了!”王小鹤直截了当地戳穿了谢博。
那是大四毕业的那年,王小鹤和谢博在五月份时候,去了一个叫八岭山的地方。
那地方离江城百十公里左右,在离荆城市区十多公里的郊外,王小鹤是在谢博的极力怂恿下才和他一起去的。
王小鹤依稀记得,那时候夏蝉刚刚开始在树林间鸣叫,在通往海子湖的路边开着许多格桑花,那些五颜六色的话,向平原尽头延伸开去,远远地看起来落英缤纷的,像彩纸一般,铺满了旷野。
两人达到山下的时候,看到一个巨大的湖,查了地图才知道湖的名字是是海子湖。
两人远远地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子湖,湖水幽蓝幽兰的,湖面上波光粼粼,王小鹤竟然有种站在大海边的错觉。
“海子湖!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啊!”谢博说。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王小鹤背了一句海子的诗。
“诗人海子,泉下有知应该高兴!这么大一个湖,和他同名!”
“海子就像这个湖一样伟大!”
等二人来到湖边,立即闻到了浓重的鱼腥味,等到两人经过湖中的堤坝,便看到很多死鱼飘在湖边,很多蚊子萦绕在堤坝上。
充满恶臭的空气,扑面而来的蚊子,让人感觉呼吸很困难,王小鹤拈起身上白衬衣的半边领子,把口鼻捂住,在窄窄的堤岸上,像一个躲避毒死的人,快速奔跑着。
两人就从蚊子堆里,杀出一条血路,来到了对岸,有几个农民正在地里割麦子,一辆农用三轮车屁股后面冒着黑烟,正在把麦子往稻场拉。
两人沿着农用车走的方向,死鱼的腥臭味就越来越淡了。
很快就到了稻场,三轮车司机把成捆的麦子卸在地上。
在稻场旁边,有一个不大的池塘,大概是钓场。
几个人在湖边的钓场钓鱼,那鱼全都是清一色的大鲤鱼,王小鹤绕着看看,好像每一个垂钓者都收获颇丰。
时而不时地有鱼上钩,两人在钓场待了一会儿,决定顺着公路,往山坡上去。
两人到达山顶,看到路边种了一片广玉兰树,指头上已经有零星的花苞,点缀在油亮碧绿的树叶间,再往远处有几棵巨大的松树,静静地伫立在山岗。
“前有照,后有靠!我看这个地方风水很好!没准有大墓!”王小鹤站在山岗上说。
“你不是盗墓小说看多了吧?”谢博很诧异。
“我从来不看网络小说的!”
“真的,我研究过风水,等你将来要是死在我前头,我就帮你选一个风水好的地方……”
“风水什么的,不可信吧!要那么说,城市上的人都葬在公墓,那能有大多区别呢!”
两人从江城出发,到荆城已经是上午十点,等二人抵达八岭山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又走了一段山路不觉有点饿了。
两人下了山,便看到有山下有一个餐馆,二人不约而同地往餐馆走去。
王小鹤和谢博坐在二楼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落座以后,王小鹤拿着菜单,正在点菜,而谢博呆呆地看着窗外。
“你看!”谢博突然说,让王小鹤吓了一跳。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王小鹤一边低头写菜名,一边问。
“不幸,被你言重了啊!”
“什么啊?”
“你看啊!那边真的有公墓!”
王小鹤放下手里的菜单抬头一看,离餐馆不远处的另一个山坡上,有无数低低矮矮的墓碑。
公墓顶上,有一座八面玲珑的高塔,仿佛镇着地下的亡灵,两人第一次见到这样壮观的墓地,一时忘了点菜,直到服务员来催,二人方才如梦初醒。
“不好意思!”
“你看你还有什么要点的?”王小鹤把菜单递给了谢博。
谢博拿起菜单看了看。
“再点两个青菜吧!”谢博对王小鹤说。
“可以!”
“手撕包菜和酸辣土豆丝,怎么样?”
“可以!”
谢博迅速在纸上写下这两个菜,然后把菜单给你了服务员。
“对了,帮我们拿两瓶啤酒!”临走时王小鹤对服务员说。
“我们有青岛纯生,和金龙泉,你们要那种!”
“青岛纯生!”谢博抢着说。
“要不来点白的?”王小鹤提议。
“那就拿两瓶小枝江吧?”
“服务员,再拿两瓶小枝江!”
“好的!”服务员说。
上菜了以后,两人吃得很快,喝的也很快,晕的也快。
吃完饭,两人付过钱,离开了餐馆,继续往八岭山去。
两人行走在茂密的山林中,渐渐地感到一丝醉意,不久就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活了二十多年,总有很多事情你不愿意再提,有些人你不愿意再见,就像总有些地方你一再提起,有些人你一直想见。”谢博模仿着《东邪西毒》里欧阳锋的口吻说。
“你想见谁?”
“小冉啊!当然是小冉!”
“你真和这个姑娘耗上了?”
“是好上了!”
“你说这姑娘一个高中生,到底有什么好,让你一个马上就要读研的人,魂牵梦绕啊?”
“她生在一个单亲家庭,特别可怜,她有一个酒窝特别可爱,她长得特别漂亮,她心底特别善良!她有死亡情节……”谢博说到最后王小鹤吃惊地看着他。
“我曾经也想到过死!因为我眼看着身边最亲的人,一个一个从这个世界离去,我渐渐地感觉不到人生的意义了,我觉得活着真的没劲。”王小鹤一边对着一棵松树撒尿,一边说。
“博哥,我很好奇,你怎么想着要来这里的?”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真话都想听?”
“假话就是八岭山位于荆州城西北20公里,因有起伏回环的崇岭八道而得名,又因八岭逶迤状如游龙而称龙山。八岭山风景优美,林木葱郁,“纵岭八道,蜿蜒若游龙”,因此被古人视为风水宝地。山中古墓密集,现已探明大型封土堆古墓葬就有近500座,无封土堆古墓不计其数……”谢博一口气背了很多百科资料。
“行行行!别说了,博哥,我知道你博古通今!”
“你让我说的啊?”
“真话呢?我想听真话!”
“真话就是小冉的家就在八岭山附近!”
“谢博,你大爷,你泡妞,还让我来给你做电灯泡,你太可恶了!”王小鹤气的直跺脚。
“淡定,淡定啊!兄弟!”
“淡定?你要我怎么淡定,我要掐死你,然后把你埋在八岭山公墓!”王小鹤假装要去追谢博。
谢博赶紧顺着小路往八岭山公墓方向跑。
“站住,别跑!我是黑白无常……”王小鹤开始追。
两人在打打闹闹中,让原本安静地树林,更显得寂静,有几只知了也在书上叫着,两人很快穿过了的树林。
王小鹤还在继续走着,先走出树林的谢博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王小鹤一边问,一边往树林外走去。
树林外突然变得明亮了起来,王小鹤和谢博静静地站在八岭山公墓前,看着成千上万的墓碑,静静地伫立在眼前,仿佛一个个雕像,默默无语地诉说着自己的生平。
王小鹤和谢博老家都是在大山里,都保持土葬的丧葬风俗,那些小坟墓零散地分布在大山里,断然没有眼前这层层叠叠的墓碑有冲击力。
两人走到那些墓碑前,看着上面的刻字,看着这些人的生平,那些人有些生前地位显赫,有些人生前默默无闻,王小鹤忽然觉得,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无足轻重了。
两人穿梭在公墓中,抬头就就看到了那个高大的塔,那塔高达二三十米,耸立在山顶,被薄雾笼罩着,看着巍峨而神秘。
“无论生前什么身份,死后都是一捧灰土,一方石块,死亡面前,人人平等!”谢博感叹一声。
“谁说的,你看他们有的待在山脚,有的坐在山顶,有的住在半山腰,怎么平等啊?”
“你这个老愤青,净喜欢说一些歪理!”
“这怎么是歪理呢!不同的地方,价格都不一样的!”王小鹤指着公墓简介说。
谢博再去看,公墓的右下角果然有一个表格,写着不同地段不同的价格。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竖立着的,像书架格子一样的东西,上面是一个个的小格子,大小不同的盒子,价格也不一样。
在这个“书架”前,有一座慈眉善目的佛像,佛像手拿象征吉祥的“卍”。
两人看过简介,便沿着石阶往高塔走去,希望能登高望远。
当两人来到高塔前,顿觉人不过沧海之一粟。
只见那高塔上用繁文写着“灵皇塔”三个大字,王小鹤认不得繁文,好在公墓简介里提过。
两人站在底端的观赏用围栏上,眺望着墓林,默默无语,春风吹动着不远处低矮的灌木,那是一些冬青和柏树。
“我记得大二那年,我和小冉在学校的宾馆里,她跟我讲,如果将来有一个天我从一个世界上消失了,那么你就来,八岭山公墓找我!那时候我不知八岭山在哪里!后来我才知道,她的家就在八岭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