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尝尝,这个很好吃的”我把麦糕递到李择言面前。
“不要。”李择言一脸嫌弃。我仍不放弃,递到他的嘴边,“你尝一下,这个真的很好吃的。骗你是小狗。”
“就一口。”李择言小心翼翼地张开嘴,“就一口啊。”
“好。”我说着,却一股脑地把整个麦糕塞进他嘴里。
他不敢吐出去,只好闭着眼细嚼。
“好吃吗?”我满怀期待。“好吃。”李择言都没吃完嘴里含着东西跟我说话。
“你敷衍我,你都没咽下去。”
“好吃,真的好吃。”李择言唯恐得罪我。
“那你再吃一个我就信你。”
李择言夺过我手里的麦糕,一把塞进嘴里。
“你慢点吃。”
李择言不理我,作出一副吃到特别好吃的表情对我感叹,“太好吃了。”
我看着李择言满足的神情,满意地笑了,我不知道的是李择言根本不喜欢吃甜食,他为了哄我开心一直都在强撑,等到我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我和李择言早已形同陌路了。
“我们可以去看花灯了吧?”
“当然。”
我和李择言行走在大街上,我们的影子在花灯的影射下愈来愈长,我轻轻一侧头,我的影子就靠在李择言的影子的肩膀上,我抿着嘴笑。
走着走着,一个买珠钗的婆婆就拦下了我们,那婆婆对李择言说:“这位公子,买个珠钗给小娘子吧,你家娘子生的这样美丽不施华妆岂不可惜了?”
我的脸涨红,赶紧解释:“阿婆,我们不是……”
“好,我们要一个。”李择言清澈的声音响起。
我看向李择言,但他并不看我,只顾低头挑选阿婆货篮里面的首饰,他看了许久,最后选定了一个简单又不落俗套的赤色翡翠,它的下边坠了小小一个星星点点的红色珠子。
“好看吗?”他拿到我面前。
“我不要,我有。”李择言根本没听见我说话,直接戴在了我的发髻上,我轻笑:“不是这么戴的好吗?”我取下来,又重新轻轻戴在左侧,把流苏斜在鬓角。
“好看吗?”我对他咧嘴笑,在他的眼里,我看到了灯火阑珊,看到了眉眼带笑的自己。
“不好看。赶紧摘了。”他说着就要动手。
“为什么?”李择言真是不可理喻。
“不为什么,这是我买的,以后你只能在自己家里戴。”
我一脸无语,这中间有什么关联吗?果然李择言的心思,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任意揣测的。
“回去吧?”
“好。”
我们回去的时候,天又渐渐转凉,我连打了几个喷嚏,李择言不由分说把他的大氅披在我身上。
远处一盏盏的灯,仍依稀错落地亮着,街市旁的酒楼茶肆,人影错绰。运河上的河船,孤零零地漂在河中央。照着船上人家做饭的炊烟,袅袅飘散在雨雾之中。
快走到家门口,我远远看见了顾师傅和阿圃,“坏了。他们寻我来了。”
“有人来接我了,你快走吧,不要被他们发现了。”我把衣裳给了李择言。李择言接过去,对我点点头,“你快去吧。”
“姐儿,可算找到你了。”阿圃看见了我抓住我的手不肯放开。顾师傅警惕地往我身后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到,我松了一口气,李择言跑的早就没影了。
“是母亲让你来寻我的?”
“姐儿不要问这么多了,出大事了。”
我大惊:“出什么事了?”
“你回去就知道了。”阿圃拉着我的手走的极快,我内心慌忙不已,府里到底出什么事了?难不成是母亲发现了我和李择言刚才在一起?不应该啊?我在心里瞎猜,但很快我就知道了。
街上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门前都挂了喜气洋洋的灯笼,只有我们林府挂的白灯,我早该猜到的,薛小娘应是去了。
“姐儿,你去劝劝二小姐吧。”我应着阿圃,走到了阖津馆,里面哭声一片,容儿在哭,其他人也在哭,所有人都哭作一团,只有林娆一声不吭。
她托着腮坐在里屋的门槛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我与她坐在一起,都一言不发。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反正无论什么安慰的话,她也是听不进去。
“阖津馆好久不曾这么热闹了。”林娆突然笑出声来,我心疼地看着她,她满目悲怆,目光所及皆是一片死寂。
“你不要这样,我知你心里难过地要死。”
林娆听见这话,一滴泪就落到地上,霎时绽了一朵小花,随即消失不见。
“我不信她死了。”她的目光决绝而冷艳,一夜之间我像不认识她一样。
“她从前身体很好的,她可喜欢打我啦,她怎么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该休息了。”阿圃说她守在薛小娘身边一天一夜,我起身去拉林娆,可她丝毫不为所动,我的手尴尬地收了回来。
我突然感到生气,她还真以为我愿意低声下气地去伺候她?她没了娘,就把所有的过错附加在我们身上,这算什么道理?又不是我们害了她小娘。
我越想越生气,看向林娆的眼神就要生出火来。突然,一双手就按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回头,就看见一脸苍老的父亲。
他对我摆摆手,要我先出去,我看了一眼林娆,又看了看父亲,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他们才是一对父女。
我走到内室,看见床上的薛小娘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她走的时候,应是没有半分痛苦。
回看薛小娘这一辈子,似乎也算功德圆满。她从一个小小的婢女成为了现在的林府妾室,总算不枉此生。
她生前没有明媒正娶,死后也不能入宗庙祠堂,配食香火供奉,只能享受别祭。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在父亲心里她可是最惹人欢喜。
“母亲呢?”我问阿圃。
“大娘子一直都在祠堂里。”阿圃道。
“母亲在祠堂里做什么?”
“薛小娘这一去,恐怕大娘子心里也不会好受,毕竟这么多年的情谊。”
“我去看看她。”
祠堂里传来悠悠的诵经声,我推门进去,看到母亲虔诚地跪在草蒲上,嘴里念念有词。
“母亲。”我突然发声,吓了母亲一跳,脸色都有些发白。
“母亲,你怎么在这里?”我远远地站在她身后。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父亲呢?”母亲并不回答我的问题。
“他在阖津馆。”
“是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合该在那里。”
“母亲,你不该这般心慈手软,她生前都没让你好过,她死后你也不必为她超度。”
“你懂什么?我不过求个心安罢了。”
“好好好,我不管行了吧。”母亲就是心善。
“可是薛小娘怎么就突然就没了?”我诧异的问,薛小娘的病撑了许久,人人都以为她会熬过这个冬天,她这突然一走,倒让人感到意外。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种事情我们又怎么会知道?”母亲这样说。也是,人的生死,从来都不是由我们自己掌握。
我虔诚地看向面前的文殊菩萨,闭着眼祷告,拜了三拜:“我不求大富大贵,但求身边人平安喜乐。”
“致儿,你回去吧。帮帮你父亲料理料理她的后事。”
“母亲,您不打算管了?”
“我就待在这里。”
“我知道了。”我怏怏不乐地走出去,一出门就跟阿圃抱怨:“母亲还是心软。”
阿圃笑了,边走边跟我说:“大娘子刀子嘴豆腐心,和姐儿一样。”
“我跟母亲不一样,我是刀子嘴斧子心,以后可没人敢这么欺负我。”我施施然地说。
“是是是。”阿圃微笑颔首。
“阿圃。”我正色道:“薛小娘的丧事就由你全权处理吧。”
“这怎么行?这么大的事儿我可不敢专权,我只是一个主事丫头,可不敢擅作主张。”阿圃连连摆手。
“这里面的很多事我都不懂,你一来正好帮我省了不少事。”
“可……”阿圃还想推辞。
“别可是了,你是我的大丫鬟,还是我们林府的掌事丫头,你办事,我信得过。”
“那我就越俎代庖了。”
“好。”
“您去看过二小姐了?”阿圃又问。
“看过了,她小娘一走,她整个人就垮了,看谁都不顺眼。”
“唉。”阿圃叹了一口气:“这也不能怪她,今天是上元节,家家户户大团圆,主君和大娘子出去看戏,家里没有管事的,偏巧她小娘出了这档子事儿,我听下边的丫头说二小姐儿去外头好说歹说才请来了郎中,可一进屋人就不行了。”
“有这事儿?”
“可不,二小姐命苦着呢。你们是亲姊妹,以后可得互相扶持。”
“知道了。”我不耐烦,阿圃管的可真宽。林娆一个庶女,才不配做我的姊妹。
三日过后。
薛小娘用布帛裹身,钉棺入殓。阿圃说已给薛小娘选了一个好地段,虽不能入祖坟,但好歹也落了个好下场,可是林娆看似仍不如意。
她趴在棺木上哭哭啼啼,怎么也不让盖棺。
“孩子,你心里别过不去,死者为大,还是早点让你小娘入土为安吧。”有人在劝他。
林娆理都不理。
旁观人都在议论纷纷,母亲走了过来,她一身素衣,长发披肩,庄严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