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二重天至三重天的漫长楼阶。
“十月里,寒霜冻,柴炘王败在寇手下呀...”
刚欺辱完小湛起的这位“玄门百夫长”哼着小曲,正沿着阶梯向下退去。
对于刚才的事情可能造成的后果,他不是没有想过,同样的,当时,他的所作所为亦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要知道,能从一名天资不是十分出色者,一步一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他甚至都觉得自己绝不简单。
这位“玄门百夫长”坚信,在通天塔第五重天之下,他是属于肆意走动而无人敢拦的那一类人!
“玄门”隶属“门者阁”之一,奉命执掌于通天塔一至五重天的秩序管理。
一位“玄门百夫长”直接听命于“玄门万夫长”,越过“千夫长”阶层,而“万夫长”少之又少,整个“玄门”中全加起来,恐怕亦不足五指之数,根本无暇顾及到每日的巡逻中,所以,他才可以这般的肆无忌惮,以公徇私。
况且...
呵呵,自己,真的可以算得上是位高权重了...这位“玄门百夫长”迈着小步子,美滋滋地想道。
“嗒嗒嗒...”突然,下方,密密麻麻的石阶梯,层层交错,看上去十分紧凑,其间回荡着很轻的脚步声。
这位“玄门百夫长”停了下来,环顾四周,确定了这是由下方传上来的声音。
“莫非是湛胤年那个老东西回来了?”这位“玄门百夫长”轻声自语道,同时,心中一动,有了个大致主意。
他开始继续朝下走去,只是步伐比之前稍快,略显急促。
果不其然,在快要到达二重天的时候,他遇见了失魂落魄的湛胤年。
这位“玄门百夫长”见湛胤年情绪低迷,一直走来时都低垂着头,发丝花白,犹如一位失意至极的搔头翁,自然而然的,他的情绪不禁大好,更加舒爽。
但,当二人正面相对时,湛胤年就像是没看见自己一样,准备不打招呼就此略过,径直继续往上走去。
“咳咳,老头,见我都不打声招呼的吗?”这位“玄门百夫长”刻意捏拳,然后紧贴自己的嘴唇,咳嗽道。
湛胤年依然不做任何表示,甚至连头都没抬,继续上行。
这位“玄门百夫长”顿时勃然大怒,怒斥道:“呵,几天不见,长脸了啊!”
他注视着渐行渐远的湛胤年,恼火异常,却没有其他动作,只是一身银甲熠熠生辉,激荡出一层无形涟漪,朝着上方扫去。
这甲胄是湛家专门替“百夫长”这一阶层打造的法器,按照与其主人相匹的法器层次下发的,换句话说,这件银白甲胄和这位“玄门百夫长”所处的境界大体上是相当的。
据传,在八门之中,最权重的八位上将军的甲胄更是糅杂了各种稀有神料,以及刻满了至尊曾经遗留下来的阵法纹路,坚不可摧的同时,可以携万钧之力,发挥出自身数倍的伟力,等若一件大杀器!
无形涟漪还未至自己跟前,湛胤年却率先抬头回望,察觉到了这道攻击手段。
他为了躲避这道仿佛由无形风刃构成的涟漪,旋即翻身,不顾危险,纵身跃下当前所处的台阶。
刷!
无形的涟漪瞬间贴至,幸亏湛胤年当机立断,仅仅只是擦过他的衣角,并未伤及自身。
但却也斩下一片衣布来,当即被绞得粉碎,化为齑粉,纷纷扬扬,撒于湛胤年原先所处的位置,仿佛在宣扬:湛胤年若是未躲过,就是这般的下场!
“咚...”
另一边,湛胤年虽侥幸躲过了那位“玄门百夫长”的主动发威,同时也不得不承受自己一番取舍后,所带来的代价:
漫长的阶梯中不停地翻滚。
他已是垂暮之年,那里禁得起这种折腾,连续地撞击早已让他头昏脑涨,耳朵不停地响起嗡嗡声,浑身疼痛不止,犹如刀劈斧砍。
好在没滚多远便停了下来,但很不巧的是,滚到了这位“玄门百夫长”的脚下。
“呵呵,故意以这种方式取悦于我?哈哈,老头,你可真有意思。”这位“玄门百夫长”半蹲下,伸出手拂了拂湛胤年脸上因擦伤而凝结的血花,笑了笑,道。
“本来还准备戏耍你一番,结果可倒好,你自己‘主动’上演了这一幕。”
“唉,你说我该说你什么好呢!”这位“玄门百夫长”面部露出颇为无奈的样子,刻意重重地读出了“主动”二字,似乎是在极力讽刺老翁。
为何要一直咄咄逼人...老翁面露绝望,嘴巴翕动,又紧紧抿住。
随后,这位“玄门百夫长”目露凶光,狠狠一拳打向湛胤年头颅,在“咚”的一声下,老翁应声昏死过去。
当然,这还是“玄门百夫长”极力克制自身神力的情形下,才能达到的效果,若要是完全放开,区区一名凡人,一拳足以打爆凡躯,化作漫天血雨,飘零而下。
这位“玄门百夫长”见此状,终于纾缓了口气,慢慢伸出一只染血的食指蹭了蹭自己脸上的浓眉,仿佛在描眉一般,有说不出的诡异。
“那种血液,呵呵,还是最终被我得到了。”这位“玄门百夫长”低声自语,忽然又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诡异的笑声在阶梯中回荡,他如同入魔一样,唯有用“癫狂”一词描述最为贴切。
没过多久,笑声逐渐停止,这位“玄门百夫长”单手拎起湛胤年领口,原路返回,似乎想要回到第三重天。
……
圣城外往西三百里,大荒山脉之下。
盛夏之际,山涧的清流,云峰倒挂的飞瀑,蒸腾出一片片雾气,缭绕在这山野之间,遮掩大半景色,营造出如一片仙家圣地的感觉。
不远处,一片片药田如棋盘状,彼此排列整齐,其间有无数珍稀大药,各自散落生长,像是天空繁星,极度璀璨,还有数十名身着白衣道袍的童子在田间来回巡视。
就在这如此静谧秀美的山川大泽之中,忽然一阵狂风大作,吹散了朦朦胧胧的雾丝,露出了那一片白茫茫之下的竹屋庭院。
这是湛家神医的清修之地。
湛家神医,一位奇特的存在。
人人尽言他是整个家族里医术最为高超的圣手,常常妙手回春,医术精湛,且动用的手段皆是以新奇大胆而著称的。
在外行人,不,就连许多内行的医者见他出手也同样颇为吃惊,感叹其行事风格怎会如此胆大,但在惊叹之余,又对他的医术佩服的五体投地,甚至,有不少医者流露出想要拜他为师的意思。
当然,这同不同意,又是另说了。
至于,他的医术来历却是不详,很多人只是大致上知道他年轻时曾师从过其他族群,至于其他情况...
或许,他的这些经历算得上是涉及到湛家的核心秘密,所以并未在外流传出,自然也就无人知晓了。
但是,这些未知的秘密并未妨碍到他的名气,更甚的是,还为他的医术增添了些许的神秘感,故修炼者常常称之为神医鬼手。
鬼手,即是能从鬼神的手里夺回性命的高度评价!
作为整个湛家地位最为崇高的医者,他的居所自然不是如圣城寻常医师一般,为一家药铺或是一间医馆,他的居所乃是这茫茫大荒下的一片,这是湛家特地为其划分的,由此可见,这名神医在湛家的重要地位。
此时,大荒之下,一阵夏风翻涌,彻底将隐于雾霭的竹屋庭院暴露在外界。
“神医何在,还请谅解湛某的此番贸然来访。”云端,白须飘飘的老道人湛慕铭于天际的虚空中走出,衣袂飘飘,精神矍铄。
经过多日的休整,虽然离完全恢复肉体被毁之伤还差的很远,但最起码要比之前的精神状态好上太多了。
“哪里哪里,快快入座。”下方庭院中,不知何时已经摆放上了一张石桌,两把沉重的玄木靠椅,以及一壶正散发着缕缕清香的绿茗。
一位看似年过古稀的慈祥老者立在半人高的桌旁,亲自端着一盘淡雅瓷杯,面带和煦春风般的阵阵笑意,望向来人。
这正是湛家有名的神医,人称神医鬼手的湛稚川。
光芒一闪,老道人出现在他面前,两人仿佛世交一样,相互拱了拱手,一番礼数之下才对立而坐下。
神医湛稚川亲自沏茶,一阵蒸腾的热气率先从壶嘴逸出,随后便是一道呈淡绿色的细小水柱倾泻而下,滑落于瓷杯中,顿时清芬满杯,云光潋滟。
两位老者对杯一笑,各自饮茶不语。
“好茶!”
“难怪族中那些人总是千方百计地想要来你这蹭茶吃,‘云中甘茶’果然名不虚传!
许久,老道人终于有些按耐不住,先是赞许了下茶水的甘美,随后郑重地说出了来访的目的:“稚川,料想你对我的来访必是有所预料的,那我就长话短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