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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飞鱼望着秦子苏此刻正在将那些匪盗尸体清理震入江中,只觉心中一阵倒胃下连忙将目光偏移开不敢再看,只是嘴里还是不免带了几分埋怨语气的问道:“你就不能不那么残忍吗?”
秦子苏停下了动作,头也不回的淡淡问道:“能一剑杀死的为什么要用两剑?”
“可是,可是这也太....”,安飞鱼有些语噎住,但还是有些看不下去此种行为。
秦子苏未再搭理于她,微动身形间便停在了那名灰发船家面前,蹲下身子探了探鼻息,却也只能摇了摇头,穿胸而过的致命伤势,确实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秦子苏探头向船舱内打量了几眼,却是并未发现有什么乘客的身影,当下不由得暗自思量着这应是一艘空船了,那些个匪盗们也是着实有些不专业。他转过身来,向来时的船只打量去,那位中年汉子似也是发现了这边秦子苏已经将那些个匪盗解决掉,便也不再作何心有忌惮的犹豫,掌起了帆往这边靠了过来。
还未行进近前时,秦子苏便开口问道:“老哥儿,可知这船夫是谁家的,可有什么子嗣后代?倒是要将死者送回去的。”
中年汉子在见过秦子苏大发神威连斩五六名盗匪后,其实心里还是有着那么一些顾忌起来的,毕竟在他们老百姓心中,终究也是不怎么想与这些个武艺高强、杀人又不眨眼之人相处在一起的。不过眼下见这位又是公子哥儿,又是少侠、大侠的男子还是这般亲切的唤自己“老哥儿”当即心里那最后的一丝忌惮也是褪的干净了,他待船靠的更近前时,稍踮起脚尖,打量了几眼那躺在血泊里的灰发老者,待仔细看了两眼后,眼眉有些皱了起来,叹了口气,对秦子苏回道:“没想到竟然是杨老头,这趟这般大的祸事竟是让他给遇上了。”
秦子苏也稍沉默了些许,倒不是他不想救,自己在看清敌情后就第一时间踏水奔行过来的,但还是没能赶得上。只能说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个不留神间,灾祸便可以轻易的降临。
那位中年汉子稍一感叹后又道:“这杨老头本便是个可怜人,家里儿子死的早,加上这杨老头脾气也不怎么好,家里那位年轻媳妇硬是跟着别的汉子跑了,留下了家里一个小孙子和这杨老头相依为命,这下可好了,杨老头还遭了这般劫难,那小孩子以后也真的是孤苦伶仃了。”
“竟还是这般景象的吗?”秦子苏不由有些皱起了眉来,思量了半晌后开口向那中年汉子问道:“老哥儿,你可知晓这杨老头家在何处,我好亲自将他送回去,顺便看看那位孩子。”
“公子倒真是一片大善心啊!杨老头家我是知道的,我送你们过去。”这中年汉子面上有了几缕笑意,他说与这位公子哥杨老头的家境其实也是想要看看这位公子哥能否帮帮,若是不愿帮那自是只当自己提过便罢了,自己也不会做那不讨人喜之事。不过所幸自己倒是没看错人,这位公子哥倒真真地是个大善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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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岸村,算是燕国山州与禹州接壤的地方,又临近渭水,这个不大的小村落倒是渔民居多些,也是杨老头家所在的地方。
那中年汉子带着秦子苏一行人摇船进了一条河道里,河道不宽,但却是渭水连到这村落里的一条支流。
河道两岸是一些不太高的小山,小山不大,但树木生长得到颇为旺盛。中年汉子摇浆撑船间,没过多久,在舟船拐过一处小山尾后,便见到了这条河道的尽头,一个不大的小湖。此刻,他们一行人算是刚刚进入此湖中央,至于湖岸那头则是一片隐约可见的小村落。
小村落像是建在山腰上,村落不大,十几户人家的规模,此刻傍晚时分,夕阳挥洒下,倒是像极了一副世外桃源的样子。
那片码头模样的岸上,此时也有着不少的孩童正在追逐嬉戏打闹着,这般活波的景象衬托下,倒是让秦子苏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名静静站立在码头前,翘首看向这边的男孩。男孩从身高上来看应是有着六七岁左右,面色有些枯黄,穿着一件挂满补丁的干净衣裳。
秦子苏偏过头看向一旁的中年汉子,投去询问的目光,中年汉子倒也明白秦子苏所问意思,看了看那男孩后,朝秦子苏点了点头,倒也没出声打破这种微有些凝固的气氛。
没多久,船缓缓的靠在了岸上,传出了轻微的碰撞声。
秦子苏当先走到了岸上,看着面前这位男孩,男孩眼里没有怕生的意味,只是目光不断的向那船上打量着,看到安飞鱼走了下来,看到中年汉子走了上来,然后,便再没人出来了。男孩眼里不由得有了些慌乱的神色,他自是认的出这是他们家的船只,可是为何却不见了爷爷,他偏过头看向中年汉子,嘴里有了些焦急的问道:“梁叔叔,我爷爷去哪了?”
“二虎啊,你爷爷...他...”,中年汉子对男孩认得自己并不奇怪,自己虽不是这水岸村的人,但离这也不远,偶尔倒是会常来此地,但此刻,男孩这般相问自己,却是让中年汉子不免犹豫起来,许是真心觉得这般大的一个小孩,告诉他是否有些太过残忍了。
就在中年汉子这般迟疑间,秦子苏望着男孩,平静开口道:“江上出现了匪盗,你爷爷遇险了。”
男孩焦急的有些通红起来的眼睛,猛地便是滚落出了泪水,他慌不择路奔向停靠在岸边的舟船上,秦子苏也没有阻拦的意思,悄然的让开了身形。
安飞鱼看着那男孩难过之至的奔向舟船,回过头来有些恼怒的看向这位殿下,责问道:“你就是这么看望人的?”也不待秦子苏有何回答,便紧跟着男孩的身形跑了过去。
秦子苏背过双手来,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仿佛一个局外人、看客一般。但其实不然,在秦子苏看到这个男孩的第一眼时,便感觉出了这个男孩眼神里有着同龄孩子不具备的坚毅,所以在稍犹豫片刻后,他便选择了直截了当的说出事情真相。
一旁中年汉子眼里有些担忧的望了舟船一眼,向秦子苏问道:“公子,不会有什么事吧?也不知这孩子遭不遭得住,唉...”
“并不一定是坏事,这孩子不错。对了,梁老哥儿就不要一直叫我公子了,未免太显生疏了些,我姓秦,叫我秦兄弟便可。”秦子苏看向中年汉子笑道。那中年汉子微犹豫些许后便点了点头,倒也未拒绝。
……
水岸村后的那座青翠小山,有个很是文雅的名字――送云山,山上颇为清幽宁静,水岸村死去的人们都会被稿葬于此地。
数日后的一刻,秦子苏正坐在此山中一处小土坡上,双目平静的看着前方的景象,安飞鱼则是站立在不远处的一颗杉树旁。
一座看起来新立的坟墓,坟前则是静立着不少身披缟素之人,最前方的,是那名叫杨二虎的男孩和一名儒衫洗到发白的的青年。男孩是双膝跪着,青年是单膝跪着。
这儒衫青年又递了些许纸钱进了火盆后,偏过头来,眼里有些心疼的看着一旁的男孩,轻声开口,“二虎,从此刻开始,你就是一名男子汉了。”
“前羽哥,我可以不做男子汉吗?我想要爷爷回来。”男孩应声偏过了头来,眼里有些泪花在打着转。
这儒衫青年微沉默片刻后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二虎心里的难过和眷念,二虎自记事起,身旁的亲人便只剩下了杨爷爷。对父母没有相处过的印象,所以二虎平日里虽是有些羡慕那些家里有着爹娘的孩子,但其实这孩子心里也没什么感触,甚至也更是因此,二虎要比同龄孩子早熟、坚毅不少。但此番杨爷爷的突然遭难,却也不知二虎他能不能走的出来。
念此,儒衫青年搂住了男孩有些瘦弱的肩膀,安慰道:“二虎,爷爷最希望看到的一定就是二虎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能够照顾好自己,开开心心的。只有这样,才不会让爷爷他担心。”
男孩看着眼前的墓碑,眼里依然有着诸多的泪花在打着转,不过他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伸出一双有些黝黑的小手,努力地抹去眼角的泪水。
见此,儒衫青年笑着揉了揉男孩的小脑袋,站起身来看向身后的众乡亲们,笑道:“麻烦诸位乡亲们了,此间事了,我便先带着二虎远行而去了,诸位乡亲倒是要多多保重身体。”
那些衣着同样朴素身披缟素的人们,连忙笑着摇手道:“不麻烦,不麻烦。”接着,又有一面相亲善的妇人开口问道:“前羽啊,你和二虎这一走,何时才能回来啊?”
那儒衫青年思索片刻后,笑答道:“这倒是说不准,但可以答应乡亲们的是定会带着二虎抽空回来看望的。”
“那就好,你和二虎在外......”,又有些乡亲们的叮嘱,显然是不怎么放心二人的。
如此辞行了片刻功夫,众多乡亲才开始相继结伴散去。那儒衫青年转过身来牵起男孩的一只小手,带着他走到了秦子苏面前。
秦子苏看着儒衫青年,没有开口,那名儒衫青年亦是静默的看着秦子苏没有开口。一旁不远处的安飞鱼满脸疑惑地看着这二人,却怎么也想不出这两个臭味相投的家伙又是在整什么幺蛾子。
安飞鱼还记得,在那日秦子苏随着男孩见到这儒衫青年时,这儒衫青年手里正捧着一本《孙子兵法》津津有味的看着,摇头晃脑嘴里呢喃着什么“兵者,诡道也”,还说了一大通似是自己的看法。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那位殿下竟然双眼一亮的就上前眼巴巴的问儒衫青年想不想做那沙场将、万户侯。而那儒衫青年口气更是大的要死,扬言万户少了,最起码十万户才行,安飞鱼对此心里自然是不屑的直翻白眼。虽然她知道的不详细,但听秦叔叔偶尔说到这万户侯乃是立有甲等战功之人方可有的奖赏,而能得到甲等战功,也更是能直接赐升左将军了。可是你看这秦国五十五万雄兵,左将军又可有十指之数。如儒衫青年这般张狂的言语,怕是换了谁都会觉得是在吹牛皮的大话。
可偏偏,让安飞鱼扶额头疼的是,那位殿下竟就那么相信了,还一本正经的问人家想要什么官职。不过好在那儒衫青年似也是觉得此般为言笑话语,未再接口什么,此事这才告一段落。
不过自那之后,这两人每天动不动就腻歪在一起,双目对视中那般含情脉脉的样子,让安飞鱼看了不免一阵恶寒,她甚至怀疑起了秦子苏是不是一直都是有龙阳之好,再一想到自己好歹也是倾城绝世之姿,可他每次对自己都那般冷淡、凶厉,心里不由更确信了三分,秦子苏定是有断袖之癖!
这个发现可是让她好一阵犯难,此行秦叔叔说一方面是让自己出来游玩一番,一方面是让自己帮他考察考察秦子苏,可这....自己说还是不说呢?不说的话,问题似乎有些过于严重,一国太子怎得可以是……;可是说的话……太羞耻了,呸,秦子苏这个变态,流氓!还有这个王前羽也是!
这名儒衫青年姓王,名前羽,字霸。也是这水岸村的人,曾多次参加过燕国科举,可惜最后均都已失败告终,倒不是其文采不够卓然,而是委实字迹太过不堪入目了一些,每当主考官看到他的答卷,都是大感惊世骇俗。人们常说字如其人,可是这王前羽一副白白嫩嫩的书生模样,写的字那可真是谓惊天地、泣鬼神、动日月、毁乾坤。那些主考官们一看到此般字迹,读不到几行便草草弃之了事了。
也是因为字迹太过难过了些,以至于后来那几年里,主考官们一看到这字迹便知道是那叫王前羽的家伙,有耐心的还会批上几句“字迹有待提升”,没耐心的那就是直接将答卷弃到了一旁。
而这王前羽家里亦是只剩了他一人,最初的那些年里,靠着家里的一些微薄积蓄还能撑得下去。但后几年,参加科举的路费甚至都快付不起了,日子也是过的紧巴巴的。不过这王前羽到还是杨二虎的一个远房表哥,两家常常互相接济,日子虽难,但勉强还能过下去。可这随着杨爷爷的遭难,杨二虎成了孤苦无依的孩子,王前羽怎得也是不能袖手旁观的,但这样一来,他的科举大梦估计也就是到此为止了,不过好在,倒是有了其他的解决办法。
王前羽突然神情一动,两眼笑眯眯的看向秦子苏,“说的话是真的假的,真能直接让我当将军?”
秦子苏似笑非笑的看了回去,也没细说,只是道了句“你猜?”
“切,我可是要当状元、封文侯的人,让我当将军我还不当呢!”王前羽撇了撇嘴角,傲娇道
秦子苏斜眼看了他一眼,语气古怪的道:“就你?还状元?”
“咋的!姓秦的,你瞧不起人?”王前羽撸起袖子,一副恶狠狠模样的道。
秦子苏自不是瞧不起人,而是那日王前羽向自己愤慨他文章那般好,却不得中举,自己一时好奇便让他将文章拿给自己看看。可方一见到王前羽科举四年的文章答卷后,秦子苏便同情了起来。至于同情的的对象那自不会是王前羽了,他简直就是活该不得中举,竟然拿这般丑陋的字迹来毒害科考官的眼睛!这是秦子苏心里第一刻生出的想法,不过再稍思量片刻后,这位向来我行我素的太子殿下竟然还违心的说了句“还是不错的!”
不过好在效果很是明显,王前羽听闻此言高兴的放下了手中紧握着的碗杯,一副将秦子苏引为毕生知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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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不是,不是,像你这等天资绝世之人,那生来就是沙场上肆意纵横的将领啊,当什么状元嘛,哪有沙场大将威风!”秦子苏连忙这般解释道
王前羽似真有几分被说动的意思,面上犹豫再三后,点了点头道:“行吧,那让我当将军也不是不行。”
王前羽说完此言,一副等着秦子苏回答的样子,但见过去了数息功夫秦子苏还是没有出声,再一看秦子苏那般愕然的样子,哪还不知道自己是被秦子苏给耍了,当即两眼一横,愤声质问道:“姓秦的!”
“哎!哎?哎!”
“你耍我?”
“没有,没有”
“那你说能给我多大的官?”
“这个…”
“说!”
“马夫算嘛…”
“滚…”
一旁的安飞鱼看着二人此般耍宝模样,心里大翻白眼,折身便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