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没有家人的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每天都幻想着自己会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其实我原本是应该被一对美国夫妇收养的,不过最后我把机会让给了院里的另一个小女孩儿,再后来,年龄越来越大,即使长相不错性格乖巧,也不会有人愿意收养一个已经开始记事儿的孩子了……”
这可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山药蛋想,她不由自主地走到白宁昊身旁,伸出一片叶子轻抚上他的胳膊。
白宁昊瞥见那小小一点绿,嘴边噙着笑继续道:“其实我还蛮幸运的,福利院会让我们去上学,那时候我刚上一年级,学校正好办周年校庆,奶奶刚好是那所学校的前教导主任,受邀出席活动,我们就是那时候遇到的。”
其实那时候的记忆早就模糊不清,只是记得有一位和蔼可亲的妇人走到孤独的他身边,蹲下来问他:“为什么不去和小朋友一起看节目啊?”他说:“因为他们不喜欢我。”
再后来,那位妇人出现在了福利院,伸出手笑着对他说:“我很喜欢你,今后你就是我的孙子了……”
于是他有了奶奶,那时候爷爷也还健在,他便有了家,他叫白宁昊,寓意在广阔天地之间安宁度过一生,又因为他是虎年出生的,便昵称为小虎。
削完皮,白宁昊开始切块,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说实话,如果没有奶奶,我现在都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为生计而奔波呢。”
“那卫国呢?”山药蛋还是问出了口。
白宁昊倒没觉得什么,他只是耸耸肩:“白卫国,是奶奶的亲生儿子,奶奶领养我之前他就去世了,因公殉职”,白宁昊顿了顿,“他是个缉毒警察。”
“哦……”看来是个大英雄啊,不愧于他的名字,保家卫国。
白宁昊叹口气:“自从爷爷前年走了后,奶奶的精神状态就不是很好,然后现在得了老年痴呆,也许是太想儿子了吧,这已经是第三次把我认成卫国叔叔了。”
“可你不是啊……”
“对啊”,白宁昊也有些无奈,“不过奶奶在我小时候常说叔叔特别会做菜,尤其是她最爱的糖醋鱼和拔丝三宝,我又不能打破老人家美好的回忆,只能乱个辈分,充当一下卫国叔叔的角色了……”不过被最爱的人当作另一个人,他还是会难过。
“嗯……”山药蛋对着手指,现在这个情况已经不是她一颗土豆可以理解的了,她还是继续充当倾听者的角色吧。
第二天白宁昊出门时天还没亮,他平日里可不是早起的鸟儿,也许是怕奶奶起来的时候还叫他“卫国”吧,所以他就落荒而逃了。
不到五点白宁昊就醒来了,耳边是山药蛋的鼾声,时不时还伴着砸吧嘴的声音,也许是在梦中都不忘记吃吧,他望着天花板,眼中一片清明,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倒不如现在起来,早点儿去学校做套卷子冷静一下呢。
“小白……你起这么早啊”,山药蛋的豆子眼微睁,声音气若游丝,她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才拖着调子说完一整句话。
白宁昊悄声道:“嗯,我今天上课,你继续睡吧。”
“哦……”山药蛋有气无力地应了声,转身继续睡。
四月初的天气不算暖和,白宁昊见山药蛋身上的两条小毛巾被山药蛋踢了下来,无奈地叠在一起,轻轻地盖在那颗土豆身上,怕打扰到山药蛋睡觉,他也只是草草地叠了一个不合格的豆腐块儿,然后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
白宁昊先去厨房熬上了小米粥,才进卫生间洗漱,等他换好校服,收拾完书包,再去厨房热包子,等把给奶奶和山药蛋的早餐分别摆好在餐桌和写字台后,也不过才五点半,奶奶也快起床了。
白宁昊拿起书包便出了门,他今天没有骑车,反正时间也还早。
一开门,一股冷风就袭面而来,惹得白宁昊不住缩了缩脖子,将校服拉链拉到最上面。今天天阴,抬头墨蓝色的天上看不到一颗星星,只有满布的乌云,倒是黄色的路灯挥洒下一地晨星,漫步于无人的街道,偶有一辆汽车飞速驶过,白宁昊望着地上自己拉着长长的影子,心中思绪万千。
清明一过,离高考这场大战就只剩最后两个月了,白宁昊倒是毫无畏惧之心,之前放弃保送,也是因为他是有备而来的,他有自信会金榜题名,只是他对高考之后的一切,却是一片迷茫。
若是放在以前,奶奶还没有得老年痴呆时,白宁昊自会放心奶奶一个人在家,而他会无所顾虑地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可昨晚奶奶把他当成卫国叔叔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奶奶就是他的全世界,他确实无法割舍。
但是放弃梦想,留在山西这片待了十八年的黄土高原,白宁昊也确实心有不甘。
这样难以下笔的选择题,白宁昊宁愿用千百道的数理化选择去换……
“啊欠!”
这突如其来的喷嚏声让白宁昊打了个寒战,他狐疑地四下观望,别说是人了,连个猫猫狗狗的影子都没有。
“好冷啊……”
白宁昊竖起了耳朵,发现声音好像是从他身后传来的,会不会是……白宁昊将书包背到身前,拉开拉链,果真看到了那颗瑟缩在他水杯旁边的土豆:“你怎么跑我书包里来了?”
山药蛋委屈地瘪瘪嘴:“人家想跟你去学校嘛,在家里你又不让人家和奶奶说话”,话才说完,她便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看山药蛋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白宁昊又心软了,他叹口气:“行吧,那你别到处乱跑啊,学校几千来号人,出了事儿我可保不了你个土豆精。”
“安啦安啦,人家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奸计得逞的山药蛋捂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然后摸着自己的肚子抬头问:“不过咱们什么时候吃早饭啊,昨天晚上吃太多了,胃都撑大了。”
“等着”,白宁昊无奈地拉上拉链,背好书包,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这个时间路上没过一段基本上都会有一辆餐车,他们学校门口也有一辆。
“来两个饼,只加蛋,还有两个谷物奶,谢谢。”
餐车阿姨麻利地开了张,热情地问这个俊俏的小伙子:“你这来得早哈,来学校学习啊?”
白宁昊抿嘴点点头:“对。”
阿姨忍不住叹道:“这后生以后得有出息啊。”
在等待的过程中,门卫大叔从门房出来,打开了校门,只是除了白宁昊,街上还看不到穿着黑白校服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