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股燥性是与生俱来的,挥砍的感觉,竟不过如此。
手上沾了血,但花芸还是花芸,她依然很镇定地和眼前的两人对峙着,而地上新增的一具躯体便是氐土貉高冰,他刚刚在花芸的劈砍中不幸倒下。
“可恶!”
眼看杨会真就要再次捻弓,却不想先被柏麟给按了下去:“这位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杨会真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一会儿,那是个容颜清丽的人,只是脾性有点不同于寻常女子,杀伐果断的样子,更像是个统兵的将军。
“她能有什么用?”杨会真忍不住问道:“我怎么感觉还不如蜂后?”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花芸看到两人在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便急忙蹲到了花七的身旁——她那纤弱绯红的躯体上、突兀地插着一支漆黑寒冷的箭矢,格外刺眼,花芸急忙推了推她道:“喂!醒醒啊!”
好像还有些气。
“施主。”
是那个怪僧!他什么时候靠过来的?花芸毫不犹豫,横起二尺短剑便如月弧一般划了过去,银影留过的地方,雨花四溅。
“施主且不妨先听贫僧说上几句,再打不迟。”柏麟自然知道想立即稳住她是不可能的,便稍稍后撤了两步,与花芸拉开了距离。
“你还想说什么?我百花谷与你们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花芸双手握剑,岿然不动,眼中杀意凛然:“何至于此?”
“阿弥陀佛,施主有所不知,其实我们无戒早在五年以前就已经被一个人给控制住了,”柏麟微眯着眼睛摇了摇头,面如止水:“我等所行所往所做,其实皆是受她所迫。而我们的苦衷,想必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更何况此时的施主?而施主即便是贪图一时愤恨,杀了贫僧和那位小兄弟,换来的结果也不过是多出几个替代我们的人,他们会继续来做这些我们没有完成的事的。”
花芸握剑的手稍有些颤抖,便咬牙切齿道:“你说的她是谁?”
“施主可还记得贫僧交予施主的那个玉牌?她就在那里,那里也是我们的囚牢。”柏麟双手合十,朝花芸拜了一礼道:“言如此。至于贫僧和那位小兄弟的命,就请施主自行决断了。”
柏麟那藤蔓般的枯手轻轻一挥,那串佛珠便有灵性似的飞向了不远处持着龙尾弦弓的杨会真,而杨会真来没来得及诧异,便被那佛珠给死死地环住了手脚、摔倒在地,挣扎不得。
“施主若是想泄愤,贫僧的命并不值几个钱,抵给施主便是,但求施主能了结了这一切……”
他盘坐在泥泞的雨地上,镇定自若。
她矗立在滂沱的冰雨里,情绪激昂。
玉碎如凤鸣,清脆婉扬——巴掌大小的琉璃玉牌顷刻在花芸手中散做了一捧浮沉,伴着雨水和血水的冲刷,最终滑落到了冰凉的泥土里,红得惨人,绿得瘆人。
良久,她转过身,收了剑,抱起地上中了箭伤的红衣女子,渐渐远去。
“至明日此时,贫僧会一直在这里等候施主。”说罢,他便静闭上了眼睛,仿若禅定入化一般。
而她把她抱到了马上,思绪乱飞。
那个害自己失去一切的凤箫楼主,花芸真的很想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突然想起:红红姐生死未卜,子璇也不知可否安好,木槿姐姐还要面对北境的霜雪和野蛮的突厥……甚至就连这个自己极其讨厌的人也都要不行了……百花谷的花儿们,缘何要一朵一朵地凋零呢?花芸突然就有了种孑然一身的感觉,她好想复仇,只有复仇。
雨淅沥沥地下,冰冷刺骨,怀里的人还没有死透,但是不难想象那黄泉道已经走了八九成——花芸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奋马直追,她真的不想以同样的方式‘送走’两个人。
“驾!”
“驾!”
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雨,怎么还有其他人也在路上疾驰?花芸的马载了两个人,行动稍有些缓慢,所以那个赶路人没用多久就从后面追上了她——风风火火的样子似乎比花芸还要着急。
“吁!”目光短暂地碰触,两人便同时愣在了原地。
那个赶路人看模样娇秀水灵,估摸着只比花芸大上个几岁而已,可花芸却很清楚,她只比木槿姐姐小了三岁而已——这便是名冠天下的大医仙、西境木兰军‘木槿’的花主花君雅。
“芸儿?!”花君雅嘴巴张得极大,难掩心中疑惑:“颜柒?颜柒怎么了!”
花芸一时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是呜呜地,也不知道是在哽咽还是想要说些什么。
花君雅柳眉一蹙,立马就跳了下来,接过花七便开始为她止血封穴、上药拔箭,在凛冽冻雨中,这一系列操作连半刻钟都没用到:“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受的伤?”
花芸稍有些纠结,但最终还是如实道:“是无戒,她们打伤了红红姐,我和七姐奉命前来调查他们。”
自己在刚才是不是叫了她一声七姐?
“又是无戒!”花君雅已经给花七做好了简单的包扎,便把她扶到了马上:“我们先进城,她这会儿不能再受雨冻了,我记得洛阳是有我们的人的。”
“我知道路!”花芸急忙道。
两骑远去,殊不知她们将要来到的洛阳城里此时也生出了一个惊天秘闻:洛阳的城建以及城防的图纸丢失了,这个消息是多么地惊天骇人自不必多说——这可是战时啊;至于秘闻——这种事又怎敢透露于众?
不过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段韶和兰陵王赶回洛阳时,那个假冒的赵副官正在‘兢兢业业’地处理着一些公事,而他甚至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便被兰陵王给死死锁住了。
只是段韶他们没想到的是,真正的窃贼却是当初马背上的某具尸体,而伪装成赵副官的这个只是一个幌子——不过很显然,这个幌子并没有料到这些人会突然回来,他原本打算在这里呆上几天,等城外的同伙完成任务之后一起返回。
但抓到他也已经于事无补了,因为城防图早已经落入了另一人手中,而那个人有没有出城,才是段韶和兰陵王最关心的问题。
即便有出城的可能,段韶也依旧下了令让全城戒严,禁止任何人出入——巧的是,这雨中两骑三人刚好赶上城门大关,凄惨地被堵在了护城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