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高湛难得正儿八经地上一次朝,朱紫百官们自然不敢怠慢,围绕着北境的问题众说纷纭,但一提到让谁去主持战事的时候,大堂就顷刻息鼓无声了。
“对了!段太傅……咦,段太傅呢?怎不见段老太傅?他前些日子不是回京了吗?”高湛突然想起一人,便站直了身子在大殿中仔细寻觅,可一直看到了最后一排也没找到那位矍铄长者,不由失落道:“段老太傅又回洛阳了吗?”
“陛下,是您让他回去的,您忘了吗?”殿内鸦雀无声,机灵的小太监便急忙贴在他耳边提醒了他。
“呔!糟了,当初……”
前几日太傅段韶突然随高湛的侄子兰陵王从洛阳赶回京师,欲一同领兵北上抗击突厥,不过这位陛下颇忌惮他们会有结党之意,便对出兵的事没起太多的兴趣,之后随便几句话便把他们给糊弄过去了,而后几日高湛也没有去上朝,自然不知道这段韶何去何从了,此时北境敌情突起,事关重大,升了朝堂才发现人竟然都不见了。
“陛下!臣罪该万死!”殿内突然想起一声钟鸣般洪厚的声音,放眼望去,乃是一员武将模样的壮硕男子,正乞伏在地上朝高湛叩首。
“斛律将军?你有何罪啊?”高湛起初也在纳闷一向勇猛善战的斛律父子此时怎么连半句话也不吭,他甚至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前阵子没听他们的劝谏、引起这对儿父子不满了?正要撇下面子请这二人出面,却不想斛律光竟然冷不丁地乞起罪来了。
“欺君之罪,罪该万死,请陛下治臣死罪。”
“斛律将军如何欺君了?”不止高湛,整个朝堂除了斛律光的父亲之外,没一个不瞠目结舌的。
“臣私自将朱雀符借给了段太傅,又隐瞒了段太傅北上的行踪。”斛律光不顾朝堂上下迥异的目光,自顾自道:“段太韶领兵多年,不论战场局势有怎样的细微变化都逃不过他的法眼,所以他早预知了北境将要出大事,可他又担心陛下念他年迈体弱,不肯将他发落到北境苦寒之地,无奈之下便找了臣商议此事,臣被段老太傅忠贞之志所感,一时有触,便答应了老太傅。”
大臣之间私下交付兵符,还是当着皇帝眼皮子底下,换作谁都会不好受的,不过高湛人虽年轻,该懂的道理、该谋的权术还是有些分寸的,何况斛律光还来了一个‘担心陛下念他年迈体弱,不肯发兵’的台阶,高湛自然没有不下去的道理,于是立刻做出一副喜状道:“何罪之有?诸位爱卿说说,斛律将军和段老太傅何罪之有?为国为民,不辞劳苦,何罪之有?孤看来,有尔等贤良辅佐,孤之大幸啊!斛律将军快起来吧,此事非但无罪,日后破了周虏联军,孤还有大赏等着你们呢!”
“陛下圣明!”
顷刻间朝堂沸腾,一向疏于朝政的高湛竟然在大事上有如此胸襟和眼见,自然是让群臣们都大开了眼界,而这位斛律将军也本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不想竟得绝地逢生,呆呆地楞在了那里,不知所措。
“斛律将军真乃孤之手臂矣!”高湛一不做二不休,又亲自下去把斛律光给扶了起来:“将军与太傅治好了孤的心头大病啊!孤的社稷就全靠诸位了!”
“臣惶恐。”
斛律光再次跪地谢恩,群臣也纷纷效仿,一时间鼎气蒸腾,颇有大胜得归之感。
此事之后,邺城的风云似乎就安定了下来,那处过雨无痕的宅子也和往日一样,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刚来这儿就帮我查到了斛律父子送走段韶的事情,果不愧及时雨之名啊!”
此时被花雨所赞赏的便是东境木兰军‘冰兰’的智囊、江湖人称‘及时雨’的花白羽,花白羽和冰兰花主、人称‘雪雨’的花离是花雨和齐主之间最紧密的一道桥梁,而冰兰的配备所需也全数由北齐朝廷补给,不过话说回来,这支木兰军虽然和北齐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隐形的规模都已经达到了数千人,更有甚者说,这支冰兰里还藏匿有一支由男人组成的军队),对付起东北方的契丹、高句丽等部族还是颇令人放心的——她们一直都是花雨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利剑,而不是北境‘木兰’那样的虽然锋利、却有双刃的剑。
“职责所在,得了重要的消息却没有阁主这样的人来制定计策,那它也只不过市井农夫口中的无用之词罢了。”
花白羽有一颗机灵的脑袋,同样也有着不俗的身手,再加上东境带兵的经验,的确可以称得上百花谷里难得瑰丽的一朵儿妖花了。
“我用此计拉拢了高湛,又让高湛在心中疏远了这群人,而高湛也没受到损失,他向众人示出了一副恩泽天下的模样,他在群臣心中的地位自然就有所提升。”
“有了这一石三鸟之计,邺城内事应当已经无虞了,”花白羽稍稍顿了一下,试探道:“只是谷里的情况我还不甚了解……”
“不甚了解不就等于已经了解了吗?”花雨浅浅一笑道:“她们不想让我们知道,那不就说明事情已经进展到我们不希望、或者是难以想象的地步了?”
“阁主高见,白羽自叹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