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秋千语和夏非言往森林中心走的脚步并不急，二人找了一个避风之处，点燃篝火。二人找了野味，食以果腹。
秋千语话不多，但是夏非言的每个问题她都会认真听，也会做出回应。
夏非言平时话不会这么多，但是他总想和千语说些什么。自己问的问题其实毫无价值，但是看着千语明明不擅与人长谈却回答了自己所有问题的样子，心里很暖。
她的沙华这一世经历过什么呢……比原来冷了那么多。真是的，想到有人可能伤害过自己的宝贝，就忍不住……想杀人呢。
入夜，二人倚树而眠。秋千语白天灵力波动有些剧烈，很快就进入了浅眠之中。非言却毫无睡意，真好呢……又回来了。
翌日天明，二人加快了些速度。这森林不小，想要走到深处，还是要快些。几天之后，二人遇到了一条小溪。
念叨了几天，夏非言的话也少了点，恢复正常。此时周围的环境便有些静。
秋千语濯水洗了把脸，面色一凝。“幻境？”
本是询问夏非言，却发现身边早已找不到人了。
这时，溪水开始变热，冒泡，沸腾……
蓝色的天空转换为血红，树木枯萎消散，碧绿的草地慢慢下陷，成为一片沼泽。而秋千语未陷下去的原因是她的脚下有两具浮上来的骷髅，她正踩在两具骷髅的头顶上。脚下头骨空洞洞的眼窝里，眼睛闪着幽暗的绿色，慢慢仰头，看着秋千语。渐渐，不见边际的沼泽中，越来越多的骷髅浮上来，入眼的是一片森森的白色，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尸气味。
秋千语右脚轻踏脚下的骷髅，清冷的声音响起。“再看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面前不远处，慢慢升起一个用人骨制成，镶嵌着黑宝石的骷髅王座。秋千语笑了笑，踩着一具具骷髅，如履平地，走到王座前坐下。
很远，一声长号，由远及近，一个男人飘了过来。那男人的长发已到脚跟，面色苍白地不能再苍白，到了近前，惨白修长的手指拂过秋千语的脸。
“告诉我，你是怎么识破这个幻境的？”男人的声音很柔和。
“水中无影，这里的光是假的。”
“你很聪明人类。”男人抬起秋千语的下巴。“也很美。我从来没有见过想你这么美的人类。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秋千语低眸，自己能识破这个幻境很聪明，倒不如说能把自己带进这个幻境的某个人更强大吧。夏非言……这个男人。
“镇灵沼泽，骷髅王座上，我知道，骷髅王阁下。”《神女秘录》记载，镇灵沼泽，三大绝地之一。“我这副皮囊，阁下谬赞。”秋千语见过自己灵魂的样子，自己现在还没有长开，肉体凡胎还有楚云墨血脉的影子。
“本王看人看骨，没有比你更美的骨骼了。”骷髅王直起身，放开了秋千语。“这里是镇灵沼泽，心魔的聚集之地。无论多么强大的人，都有心魔。天灵，仙位，甚至是神，他们都会因为心魔而陨落。这是致命的弱点。这里，便是他们的家。你看到的所有骷髅均是如此。灵魂可以轮回，心魔只能沉浸在这里。而你，人类，正坐在他们的王的宝座上。”骷髅王将脸贴近秋千语。
秋千语沉寂了一会儿，好像不知道骷髅王为什么说这些她已经知道的废话。“那又如何？”
气氛陷入沉默。
两人对峙许久，骷髅王嗤笑一声。“没错，这里是有心魔的人类的死地，但你不同。”骷髅王的手顺着秋千语的脸和脖颈向下移，覆在她的胸口。“你，没有心。”
千语无心，何来的心魔？
秋千语好像没有半分被占便宜的自觉，看着骷髅王的眼睛，内心古井无波。
“人类，想出去吗？谈谈条件吧。”骷髅王移开手。
“你有资本与我谈条件吗？”骷髅王如果现在杀了秋千语，秋千语也不过是会进入轮回，不会留在镇灵沼泽。这相当于他亲手将自己送了出去。但若是不杀，让秋千语修炼，总有一天她会打败自己，离开镇灵沼泽。不让秋千语修炼，人类寿命不过百年，秋千语还是会离开。
秋千语知道，骷髅王现在只是对自己有兴趣，且有求于自己。他骷髅王根本没必要与自己一个人类僵持这么久，在他眼中，自己不过是蝼蚁罢了。
骷髅王心中有点郁结，自己有点低估这个人类了。万物生灵，都把生命看得太重，认为失去了生命便失去了一切，但是眼前这个人类，似乎无牵无挂，将生命视作轮回，如此心境……骷髅王知道，这个人类，强大到自己难以想象。
沉默许久，骷髅王终于说出一句。“强大的人类。”
“骷髅王谬赞。”秋千语还是不咸不淡地回答着。
“修为不过表象，灵魂强大，没有弱点之人，最可怕。”
秋千语轻笑一声，“骷髅王想要什么？如果在我接受范围之内，我们可以做交易。毕竟……”秋千语扫视一圈，“我不太喜欢这里，还挺想出去的。”
骷髅王一笑，在秋千语脚前跪下来，伏在秋千语膝上，长发如瀑般垂下。“我想做你的契约者。”
秋千语心中了然，骷髅王在镇灵沼泽不知多少万年了，除了与生灵契约，没什么离开镇灵沼泽的方法。终究……还是厌倦了。
“寂寞了吗？”秋千语随口一问。
寂寞……应该吧。在这里，除了这些没有心智的魔灵可以传达给他外面的一切，他已经不知多久没见过活生生的世间了。其实骷髅王的力量过于强大，普通的人类契约，不过是个爆体而亡的下场。镇灵沼泽已经许久没有人类进来过了。
骷髅王不回答，秋千语也不强求。“既然你愿意，我也没什么问题。”
骷髅王欲言又止。
“我知道后果。”秋千语好心地解释了一声。
骷髅王不再说话。
秋千语划破指尖，扬起一滴鲜血，一鲜血为中心的血色法阵没入骷髅王的眉心。
秋千语的识海立刻一阵动荡，轰鸣声不绝于耳，震得秋千语脑袋一阵空白，痛苦得闭上眼睛。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脑海里进行了一阵大刀阔斧的开拓，好像快炸开。前世今生，秋千语都还没有进行过识海和精神力方面的修炼，如今要契约骷髅王这种级别，自是痛苦万分。秋千语极力忍耐着，紧咬的齿关中还是溢出了一丝痛苦的低吼。她不会引导这么强大的精神之力，任由其在识海中横冲直撞地肆虐，如今完全是靠着自身识海的坚韧硬撑着。
不知多久，那股力量似是挣脱不了牢笼累了，终于臣服，蔫蔫地伏在识海角落，慢慢化作一股温和的光芒。
秋千语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清醒的还是昏沉的。意识仍在，却除了痛什么都感知不到。最后，痛意也超脱了极限，慢慢陷入混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