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才想将这女子迎进家中,又舍不得放着两箱礼物在门口,生怕门口顽童摸跑了什么,他左右张望了一眼,恰好看见那厢裴珃孤身一人走过来,顿时没好气叫住他:“发什么楞,没看见家里来了贵客,还不快快把箱子抬进屋里?也不知道养你有个什么用,光长肉不长脑子的。”
裴珃平白挨了一顿骂,胖乎乎的脸上依旧麻木,他在门口两个箱子上站定,看见那里面厚厚的书籍,顿时头皮一麻,连连后退,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陈秀才气得跺脚:“臭小子看我不——”
女子轻轻咳嗽一声。
陈秀才这才意识到自己形象太过于狰狞,连忙收声微笑,向她行礼道:“让贵人见笑了,那是我女儿的继子,痴肥顽劣,上不得台面。——对了,还未请教贵人姓甚名谁?”
别看陈秀才在县城里勉强算是个上得了台面的人,但是出了县城,谁还认他这个秀才,而且这女子通身气度,不似凡人,他若以前结交过这等人物,没道理认不出来啊?
女子笑容淡了几分:“倒是忘了自我介绍,我姓裴,单名一个歆字,不知秀才公可有印象?”
陈秀才还是茫然,他从自己的记忆里拼命搜刮,身后突然传来噗通一声,他回头一看,刚刚跑进去的裴珃摔坐在门槛上,呆呆看着女子:“阿妹?阿妹是你吗?”
“阿妹?”陈秀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乍看着女子有几分面熟,那双眼睛,可不就像极了裴德安吗!奇怪,不是说裴德安的女儿三年前被拐走之后就生死不明了吗?怎么会突然回来了?而且……“裴歆不是个瞎子吗?”
裴歆笑了下:“另有机缘,不便细说。秀才公令客人在门前吹风受寒,是否太不知礼?”
裴歆轻轻一哂,陈秀才就自觉矮了两寸,他不敢再起其他心思,躬身将裴歆迎了进去:“得罪了,里面请。”
她点头,上前走到门槛出,朝跌倒在地的裴珃伸出了一只手。
裴珃看向那只手,细白温软,手心有道浅浅的疤痕,那是阿妹小时候摔在花瓶碎片上留下疤痕,裴珃终于确定,眼前的就是他失踪三年的阿妹。他嘴唇颤抖个不停,任凭裴歆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依旧久久回不过神来。
“兄长?”裴歆轻轻唤了一声。
裴珃浑身一颤,突然捂住脸,直接打掉了她扶着他的手,转身跑回了房间。他身体肥胖,撞飞了墙角扫帚和箱箧,杂物撒了一地,噼里啪啦地像是遭了贼一样。
陈秀才气得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念及裴歆在侧,总算没有破口大骂。
这般动静惹得裴德安也坐不住了,平日里借住在岳丈家,他甚少出门,只是频频听到失踪三年的女儿的名字,他还是忍不住掀开帘子朝外走来,礼貌询问:“岳父大人,我刚刚似乎听见了歆儿的名字,可否和小婿……”
他目光落在裴歆身上,顿时怔住。
他不用和裴珃那般再询问,也不用看她手上是否有旧日的疤痕,裴歆的身形触及他眼底,他便清楚这就是他处处寻而不得的女儿。
裴德安被狂喜淹没,他胡子上下抖个不停,上前两步,抓住裴歆的手臂,仔仔细细将她看了个够,半响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高了,胖了。”
裴歆软软地说:“让爹爹担心了。”
裴德安鼻子一酸,眼泪都差点掉出来:“你掐爹一下,爹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