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舒妤送容博去医院后,就调转车头,去往母子中心医院。当迈进医院的那一刻起,心中满是不安,却不知何故。
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廊上,冰凉无比的椅子上散发出深入骨髓的寒意,透彻心扉。其实,只有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却显得无比悠长而阴暗。明明已是初夏时分,浑身却止不住微微颤抖。
舒妤双手合十,撑着额头,低头望着大理石的地面。脑子里浮现出无数画面,无一例外的都是来自被埋藏的记忆。
她想到了已经离开的父母以及祖父,他们的音容笑貌在脑海里徘徊许久。曾经的自己也独自一人在几乎同样的位置上等待着宣判,那时的她焦灼得如同热锅的蚂蚁,整个后脊背都湿透了。即便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最坏结果,那时的心都不曾如现在那般冰冷。她不自觉地环抱双臂,想通过这个看似有力的动作中得到一丝丝温暖。
她清楚地明白这是一种自欺欺人。
她清楚地计算着这场博弈中的得失,无论如何,她都是被动的那一方,甚至未曾占据半分可以与萧子慎讨价还价的筹码。任何动作,都是授人以柄。无论此时此刻做什么,都是错误。一向理智的她,不知为何,最近频频做出十分愚蠢的决定,为的只是那一晌贪欢。以前的她,一定会觉得这是一笔不划算的交易。现在的她,觉得十分值得。因为她有了那样的温暖过后,开始十分贪恋这样简单而单纯的美好,从心底真的开始厌倦那些纷争了。
突然,她眼前出现了一双男士皮鞋。舒妤不以为意,继续低着头,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这双皮鞋久久未曾挪步,舒妤有些愠怒地抬起头,只看到一张怒不可遏的脸,不是别人,正是萧子慎。
平日里,这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如今的脸上挂着不少汗珠,且额上青筋凸起,看来怒火正蓄势待发。舒妤依旧还是这张毫无表情的脸,好似无关痛痒,就这样对着萧子慎。四目相对之时,完全且彻底得激怒了萧子慎。
萧子慎丝毫不顾周遭人的目光,他一手紧锁住舒妤的下巴,舒妤重心不稳,头重重地撞在了椅子后面的墙面上。萧子慎又回到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怒极反笑:“舒妤,瞧瞧你这副铁石心肠的模样,真是一点人性都没有。这个孩子,好歹也跟我有关系。难道你杀他之前,你连知会都不知会我一声吗?”萧子慎的手不松反紧,感觉整个下颌都要被他捏碎了。
舒妤能明显感觉到萧子慎来自地狱的杀气,却毫不示弱地迎面而上,正对上萧子慎阴郁的双眼,毫不客气地张口道:“这个孽种,该如何去留,都是我的问题,不劳你费心。再说你有什么立场评判我,我的前夫?”
“孽种?我没听错吧?很不幸,偏偏这个孽种和我,你的前夫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想打掉这个孩子,和你老情人双宿双栖,你倒是想得真美!”萧子慎一把抓起她的肩,将她提起,然后直接看都不看就把她拖走。
舒妤想要挣扎,但怎么也挣脱不了这个愤怒的男人,硬是被他拖上车。塞进车里,萧子慎也不在意舒妤的几近狰狞表情,直接开走了。
发动之前,萧子慎还故作温柔地帮舒妤系好安全带,随即疾驰而去。这样的举动,令舒妤脸上的不悦又增加了几分。舒妤清楚,如此情景,与他硬来,无疑是以卵击石,不如静观其变。舒妤不再挣扎,安静地坐在车上。脑子里不断在想,如何与外界联系,如何摆脱萧子慎。
车速完全超过了正常的速度,而且还在不断加速,在高架上超过了一辆辆车。萧子慎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在全速加速中。而舒妤转向萧子慎,仍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漠表情。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不知悲喜。一度舒妤以为萧子慎大概是疯了,打算与自己同归于尽。可想来,萧子慎那般惜命之人,应该不会做这么蠢的几近自杀的行为。
从高架下来,舒妤看到了熟悉的建筑,就是那个她住了五年的公寓。舒妤依旧被拉扯着,硬生生地拉进了那间房里。屋子里的陈设,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少了人居住的气息显得毫无生气。还是一副窗明几净的样子,看来是有人定期来打扫。甚至于,舒妤走时,放在鞋柜上的钥匙都还在原处,好像一切都定格在原处,时间并没有带来一切变化。
萧子慎生拉硬拽地把舒妤定在沙发上,他深呼一口气,尝试换一种语气,轻声开口说:“舒妤,一切清零,我们重头再来?”他似乎意识些什么,赶紧补充说道:“阿妤,别急着拒绝我,你好好想想,那五年的日子真的不好吗?”
舒妤轻哼一下:“萧子慎,你猜猜,你现在说这话的样子到底有多蠢?我们从未开始,谈何结束,又如何重头再来?”
萧子慎的语气一秒钟又变回之前的模样,脸上的怒意似乎马上就要喷薄而出了:“舒妤,我告诉你,你少拿话来激我,这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我给你的一切,只要我一句话,我就能把你打回原形,甚至比你当年还要惨。所以这个孩子你敢不生下来?呵,这由不得你,不管你觉得是孽种还是什么,都得给我顺顺利利生下来。如果你生不下来,你,你的老情人容博,我会让你们来给我的孩子陪葬。你知道,我向来说到做到。”
舒妤无力地指向他,“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拿我捧在心尖上的人儿来威胁我?这就是你的君子之道?何况外面有千千万万的女人愿意给你生孩子,为什么非得是我?如此不情不愿,有何意趣?”
“看来你还是不愿意是吧。你不是喜欢权衡利弊吗?那你就好好想想,在你没想清楚之前,不准离开这个房子。张妈会给你来做饭,你也饿不死的。还有别想着怎么逃出去,因为你是逃不出的。安分点,别做些无谓的抗争,现在这里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再说,你也很清楚我的手段的。”
“你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做?原来,真的是我太天真,如此轻信于你。哈哈,真的蠢透了。”舒妤哈哈笑了起来。在萧子慎看来,现在的舒妤的笑比哭还要难看。如果说之前,萧子慎心底是有一丝无言的恐惧。那么现在,萧子慎怕自己心软,放了她。他明白,如果放了她,就意味着永远失去她。所以,他只能故作镇定地逃离现场,顺手也拿走了舒妤手里的手机:“别想着去找容博。他现在可是泥菩萨过江了。你好好想想,想通了就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