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瓦塔尔法海姆,安德烈斯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闭上的眼睑被撒上淡淡的日光,光芒透过眼睑的遮盖,露出视野的通红,催促着安德烈斯的醒来。
他抚着已经凉下来的额头,虚弱的靠着床上的挡板起身,看到坐在窗户上的女子望向窗外,头上的发饰在金色的阳光下闪烁着出尘的光芒,所有的光景仿佛都跟这个女子格格不入,却又有些违和的契合感,修身却不紧致的白袍下面是起伏的曲线,安德烈斯总算是知道自己老爸为什么会跟这个女人在一起了——真是个,漂亮的便宜老妈。
多兰注意到安德烈斯的动静,转头过来,看着苦笑的安德烈斯,托着下巴淡淡说道:
“怎么,想起什么开心事了?”
开心事?我只是感叹老爸的眼光真的很好。
安德烈斯却是把笑容收敛起来,把脑袋撇向一边,不再看向美的叫人窒息的母亲,有些虚弱,却满是不耐烦地说道:
“没什么开心事,只是庆幸自己还活着。”
多兰沉默不语,继续望向窗外,任凭轻轻吹起的微风挥洒在发间,一只看不见的手拨弄着,轻抚着,是他来了吧?
多兰笑了一下:开心的原来不是安德烈斯啊,原来是......我啊。
多兰起身,走向门口,伴随着皮靴拍击着地板声音,以及木质的楼梯“吱丫吱丫”声,离开了房间,在不久之后,又跟着这些声音,缓缓走了回来。
“不管怎么说,先吃些东西吧,安德烈斯,阿萨神族两位半神重伤,两位半神下落不明,还有两位半神在备战穆斯贝尔海姆的大战,你选的那位圣女,真是下了一盘好旗,我们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母亲跟暗灵女王那场大战会威慑不少追兵,她是前任圣女,无论怎么样来说,能处置她的,只有阿萨神族。
其他种族?阿萨神族可不会在乎再多一个被混血后灭族的光之精灵一族。
安德烈斯叹口气,脸上多了些鲜活,好歹是有点生气了。
不过他的声音还是有些木然:
“吃完饭后,我想出去看看,一路上净是森林火山,城邦什么的根本就没停留过,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集市是个什么样子。”
多兰笑笑,揉了揉安德烈斯那脏乱的头发:
“嗯,出去之前先洗个澡,烧好不容易退了,浑身都是汗吧,头发也好好洗洗。
安德烈斯起身,脚步还是有些虚浮无力,但声音却在这时底气十足:
“浴池在哪里?”
多兰带出一身干净整洁的衣物,拉着安德烈斯走出房间,走到了楼下,来到一个虚掩着的木门前,把衣服交给了安德烈斯:
“这里没有浴池,倒是有温泉,好好泡泡吧,至少好好放松一下,放松才会拥有出去遛弯的精力。”
安德烈斯沉默不语,接过衣服,走入烟霭之中,被淹没在一片薄纱般的白色内。
包围着水雾的,是方正的木板,它们将这个温热的小池子封的严严实实,在秋风飒飒的天空下,任凭温暖蒸腾这一方世界。
安德烈斯终于见到了在藏书阁才会描写到的这些东西,比如这里的温泉。
外面的世界很多样,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残酷。
他这般想到,褪下那已经被满是汗臭味的衣服,鬼知道他出了多少汗才会这样。
他鼻子轻轻靠近那满是汗渍的衣服,顿时鼻子一阵酸痛,“阿嚏!”他打了一个大喷嚏,他迅速的将那衣服扔进温泉,然后走入水中。
比想象中的还要热的多,顿时,他的脖子下面一片通红。
一阵舒爽在浸泡进去的皮肤上涌向身上的每一根筋骨,每一处血肉,就好像所有的束缚都在此刻被打开了,他那结实的身材在烟霭下透出狰狞而兽性的线条和伤疤,胸膛,胳膊,脊背,以及大腿上,或深或浅,或宽或窄,或长或短。
那是被各种各样的刑具摧残过的痕迹,因为他的玩世不恭和不守纪律,教员不断惩罚,用痛楚和伤痕来叫他成为其中的奴隶,可他依旧拥有原本的自我,那就叫那伤痕布满身体吧。
从记事以来就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他终于可以放下666号的身份,成为安德烈斯。
可他的一切都拥有着666号在黄昏下的影子,就算是拥有姓名,也不能否定曾经的所有。
他站在水里,看着天空那深沉的黑,不禁充满了迷茫和怅惘。
他听到了隔壁那些不认识的女孩子的轻笑,也听到了另一侧的男人们的调侃。
但他却闭上了眼睛,而那些声音也似乎渐行渐远,只剩下他的自己脑海中的一切。
他感受到了那风的轻柔,也在那个方向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母亲的力量是那样庞大,庞大到像是在黑夜中生生塞进一个明亮的太阳。
然后就是其他人,然而其他人的光芒与母亲比起来,就是渺小的萤火,这敏锐的感官,还是在阿萨斯的教导下训练出来的。
现在,他怎么样了,在干什么,他蹲了下来,任凭自己漂浮在水面上,内心发出肯定得不到应答的疑问,他再愚钝也明白,身为阿萨叛徒,与一个毫无可能性的混血,不会再有见到他的机会,见到,那就意味着他必将死去。
丰富的阅读造就了他那不完全的早熟:他知道事情如何发生,但也直接导致了涉世未深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向着他无法控制的深渊坠落。
他翻了个身,从温泉中站起,搓洗着身子上的汗臭和污垢,在泡了近半个小时后,他便从池子里,带着满身的雾气和残存的水,稀稀拉拉的留下路过的痕迹,拿出毛巾擦拭干净身体,穿上崭新的衣服和鞋子,干净利落的剑士服在他那与年龄不符的挺拔和强壮充实下,配上冷峻但还有些稚嫩的脸庞,说他是已经十八岁的汉子也不会有人去质疑。
他把那火红的头发一把拉起,在他的脑后任其柔顺的泼洒。
他走出房门,看到了一个冷漠盯着他的少女。
她的语气里满是杀意和寒气:
“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