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蝉这一天就没有停下来,上午面试完就接了唐老先生的案子,下午办完入职手续,坐到工位上都未来得及与周围同事打招呼,便开始分析如何处理这桩离婚诉讼。
她拿出那张名片,打了上面的电话,嘟嘟几声后就被接通。
“喂,您好,我是傅清蝉”。
“傅律师您好,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是,我需要唐太太近些年的资料,如果由我直接收集,周期会较长,不知道唐先生这面是否可以帮忙?”。
“我们会全力协助,最迟明天,资料会如数交在您手上”。
“好,麻烦了”。
“咱们都为唐先生做事,傅律师不用这么客气”。
清蝉挂了电话,再次研究那份诉状与早年唐先生的离婚资料,八年前同样是唐太太方婉起诉离婚,只是在开庭时缺席,且未递交任何书面说明,法院判决按自动撤诉进行处理,二人也就未真正离婚。
时隔八年再次起诉,中间是出了什么变故吗?当真如唐太太所写离婚原因是感情不和?那第一次起诉分明只要出庭,法院便会判离婚,可为什么不出席?连当日在场的严濑都觉得万分不解。
清蝉脑中一片乱麻,正快要捋出思路,突然她眼皮一跳一跳,心里有些发慌,正奇怪时,二楼林之安正走下来,底下几个跟林之安交好的律师开始打趣,“林律师这次去国外三个月,可是办了个大案子,不带礼物也就算了,怎么还不请大家一起庆祝下吗?”
“就是就是”一堆人纷纷附和,都打算宰林之安一顿。
走到旋转楼梯台阶中央的林之安,靠着手扶栏杆,一只胳膊搭在上面,另一只胳膊还搭着自己的西装外套,跟底下人回应“要我请吃饭也可以呀!不过这庆祝的理由不好,你们再找个,找好了我就请你们,想吃什么随便说”。
一听林之安这样说,个个眼睛闪闪发光,编起理由来,倒是被林之安一一否决。
清蝉心道,这林之安果真不负鬼才名声,没有拒绝,却是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只是她眼皮似乎跳得更厉害,清蝉不由伸手揉了揉。
未曾留意她身旁坐着一个学生模样的实习女孩此刻也在冥思苦想,听着一个又一个理由被林律师否决,眼见大餐无望,心中无限哀戚,忽然瞄见正在揉眼的清蝉,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咱们庆祝新人加入怎么样!”
清蝉眼睛终于不跳了,心也不慌了,只是脑子一瞬空白,怎么就扯上自己了呢。
空气有那么瞬间凝固,众位律师反应过来,倒真觉得是个好理由,虽说还不认识这位新来的同事,但是借用名头宰人吃饭这种事,他们处理起来还是颇为顺手,顷刻倒像是结成联盟,“对,就是庆祝新人加入,林律师你可不能再说不行,不然就是你故意不想请大家吃饭”。
林之安的目光在清蝉身上转了几转,清蝉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抬头再望了眼周侧大家一脸期盼大餐的眼神,还有几个冲她递来歉意的眼神,清蝉有些哭笑不得。
“新人你怎么说?”林之安将问题抛了过来。
众人齐纷纷转了目光,看着清蝉,就似无数盏射灯直照向她,清蝉可是不敢让大家失望,但再抬头望了眼楼梯上笑得极其和善的林之安,内心叹息,她真是不知怎么就惹上这尊大神了。
清蝉还是决定与大家同一阵线,既然让她说,她便说呗,这冤大头是宰定了,她清了清嗓子“所谓庆祝,便是有喜事,有高兴的事,在我看来,办了大案是喜事,团队壮大是喜事,各位同事五湖四海相聚一堂,亦是喜事,因此上种种,我认为,林律师应满足大家的愿望”。
说完那一瞬清蝉是忐忑的,但对上林之安的眼睛,她便也就觉得没什么了,大家这么多人看着,若他再拒绝,可就真会引“众怒”了,总之她尽力了。
听完这番话,林之安笑得愈发温和,这次倒没说出其他,爽快答了个字“好”。
大家欢呼声一片,清蝉也笑望着大伙,只是心中忽地有些发毛,她直觉转向那令她发毛的源头,未曾想便是楼上正一直看着她的林之安,那温俊面庞上,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像极了一只狡猾算计的狐狸。
夜幕降临,林之安也如约为大家找了家海鲜盛宴的高档餐厅,大半员工都来了,除了有几个不得不处理手头案子的同事在公司加班,不过众人临走前,那些加班同事倒是跟大家叮嘱,一定要帮他们带份回来,严濑跟郑律师本就不喜欢凑热闹也就未来。
清蝉作为被“庆祝”的新人,自然是有重头戏的,更何况她的那番话也着实让大家小小惊艳了一把,还将难搞的林之安拿下,于是众人纷纷将其视为团宠。
霓虹灯闪烁的高楼露台上,一整条长桌恰好坐满,清蝉坐在桌子一端,对面一端坐着的正是林之安,服务员正为大家添着红酒,两侧花池不知名的蓝色小花盛放着,散发着阵阵幽香。
不知谁说了句,“餐上来前,不如让新人自我介绍下吧”,众人附和,齐刷刷看着清蝉,就连林之安也放下酒杯,投来目光。
清蝉再次成为焦点,她这一天的心态就好似坐过山车,前方总有一处让她“惊喜”,她想了想站起来一本正经地介绍自己“各位法官大人、陪审团、亲友团你们好,我是本次庭上新人傅清蝉,师傅的傅,清澈的清,蝉鸣的蝉……”
清蝉刚用熟悉的口吻说了开头,几位同僚便就不由笑开,吹了几声口哨,待听到她的名字,便起哄如喊口号般重复着“清蝉!清蝉!清蝉!”
清蝉看着大家的面孔,那几位喊得最欢的同事们还左摇右摆晃着脑袋,她觉得好笑又感动,“我很庆幸能够加入归鸿,与大家共事,我漂泊了很久,才找到这个大家庭,”她端起杯中红酒,“清蝉要敬各位兄弟姐妹一杯!”话落,清蝉一口一口将杯中酒饮尽,虽是苦涩到让她不由闭了眼,但还是全部喝了。
“好!干了!”众人一起举杯,纷纷干了杯中的酒,一滴不剩。
几个服务员将大家的酒杯重新添满,清蝉看着众人亮闪闪的眼睛,“今天是清蝉加入归鸿的第一天,我真的很开心,谢谢大家费尽心思为我争来的迎新宴……”
桌上坐着的众人不由笑开,清蝉也笑了笑,再次举起酒杯,目光转向林之安,“也谢谢林律师的慷慨解囊,今晚会成为我很美好的一段记忆”。
林之安在长桌一端笑望着傅清蝉,摩挲着手边的酒杯。
林之安初见她,便给了四个字,清纯美人,不是没道理的,此刻清蝉微卷的褐黑色短发,衬得有几分微圆的脸蛋,甜美可人的娇俏五官,画着清淡舒适的妆容,“时有美人,宜家宜室”林之安心中不由想起自家妹妹曾不知于何处摘抄下来的一句话。
林之安嘴角笑意微勾,嗓音醇厚迷人,“今晚也会成为我最美好的一段记忆”,话落他举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干脆利落,像极了他的性情,出手一向快准稳狠,也无怪业界内听到他的名字背后一阵发凉。
清蝉喝下第二杯,头已经有些发晕,但索性时令海鲜也一道接一道上来,众人焦点都转移过去。
大家吃着喝着,乐成一片,清蝉也结识了好几个同事,立刻组成了小姐妹团,似乎有说不尽的话题,而唯有林之安沉默诡异地非同寻常。
酒足饭饱之际,三人五人的各自成团,坐在一边打牌的有,站在露台上抽烟谈天的有,还有就是如清蝉一伙人嘻嘻哈哈抱着手机,品评着最近的新闻,哪个哪个明星人设崩了,哪部影视好看呀,还有些人是家中有孩子要照顾,提前离开了。
一切都很正常,除了此时独自坐在桌子一端,默默喝酒的林之安,偶尔看一眼笑得开心的傅清蝉。
似乎有一缕头发调皮地滑落下来,清蝉伸手将其顺在耳后,恰露出耳上亮闪耳钉,柔和光线下让她霎时妩媚了几分。
林之安伸手抚向心口,刚刚那里似乎悸动了下,他想,今晚他是真的喝多了。
晃了晃头,林之安知道宴席该散了,正当他要起身宣布结束时,又一波人上了露台,此时约是夜里十一点左右,风吹微凉,不知是怎样的闲情雅致,让一行人夜半来此。
听到声音,剩余众人也都望了过去,清蝉扬起的笑就那样停挂在唇角,那为首的人一如既往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模样,黑色衬衫黑色长裤,如此压抑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倒显得有几分儒雅,赫然便是她的前夫——沈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