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女儿洛神
歌曲并不如何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然忆星却听得痛心疾首。那是一首如泣如诉，委婉而谈的动人音符，并不如何激昂奔腾，像是一湖清泉，不疾不徐，舒舒缓缓的灌输心怀。
rain儿玩笑一阵，情深意重刹那，意气更炽，就近着眼前的文房四宝，一味书写起来，却是刚才所唱的那首《七仙子》。忆星不懂诗词，对于书法却也是一窍不通。但见rain儿笔走龙蛇，一味行云流水，真好意气风发，单从那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非凡神韵，就让人一见倾心，爱慕不已。
片刻，rain儿早一挥而就，墨汁滴落笔尖流淌，散发丝丝清香。忆星大赞，看着rain儿欢喜的无以复加。只是漂亮的话实在说不出口，自己本就不懂，就算真心爱慕，也是虚有其表，不知就里。
“星哥哥，水儿姐姐最后为你加的封号是‘爱上华歌’吧？”
“是呀，什么意思？”忆星对于水儿仙逝之前的肺腑之言，很多不解之处。
“星哥哥，仔细这首诗哦。”rain儿笑意款款。
忆星一听，这绝对跟自己有关，全神专注起来，丝毫大意不得一星半点。rain儿娇娇俏俏，略微沉吟一番，挥笔疾泻：
温柔女子梦仿佛，惆怅一刀玉指拂。
往事前尘随雾隐，伊人姐妹话独孤。
逍遥岛主逍遥楼，且自狂来且自图。
爱上冰心难自弃，华歌一任远江湖。
忆星看了半响，却也不解何意，反倒是那“温柔一刀”，“爱上华歌”尽入自己脑海，思想着，便即泪流满面了。
只是那书法，那笔意，泳儿妹妹便不由自主的涌入脑际。
是呀，看这字迹端正分明，大开大阖，特像泳儿妹妹所教授自己的《兰亭书法》，只是气势神韵，天然独缺。若论那灵巧活泼，却又不及自己所学的招式掌法。一时间，看着rain儿微笑不语。
“星哥哥，你知道吗？现在我写的这种字体是正楷体，是‘永字八法’的正规顺序书写。”
“‘永字八法’以‘永’字八笔为顺序，阐述正楷笔势的方法。点为侧，侧锋俊落，铺毫行笔，势足收锋；横为勒，逆锋落纸，缓去急回，不可顺锋平过；直笔为努，不宜过直，太挺直则木僵无力，而需直中见曲势；钩为趯，驻锋提笔，使力集于笔尖；仰横为策，起笔同直划，得力在划末；长撇为掠，起笔同直划，出锋稍肥，力要送到；短撇为啄，落笔左出，快而峻利；捺笔为磔，逆锋轻落，折锋重在含蓄。”
眼见的星哥哥一言不语，面现羞怯，rain儿反倒不好意思了。只得委婉一说，好让星哥哥不至于一败涂地。
“星哥哥，书法种类很多的，‘永字八法’只是一种基础常识，像什么‘狂草’、‘隶书’、‘飞白’、‘行书’，这些都是，我虽然全都精通，却没有泳儿妹妹这样厉害，别出心裁。”
忆星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兰亭书法》如此变幻灵巧，全是这些书法字体作怪。只是泳儿也真难得，平平无奇之中，竟然也有这样诸般灵巧神通。
歇息一阵，两人继续款款而前。眼前花香迎面，芬芳不绝，流水舒缓，悦耳顺心，所有的忧伤痛楚，似乎刹那之际早让微风飘出老远。
“星哥哥，你知道我最喜欢谁的文章吗？”rain儿微笑向前，突如其来的这样一句。
忆星无言微笑，这可不是自己能够了如指掌的。
“星哥哥，你知道吗，我最喜欢曹植的那篇《洛神赋》，肯定应该听过的吧？”rain儿笑意绵绵，不觉那篇快炙人口的文章倾心而出：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诗赋。其词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桓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末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是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浓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尔乃众灵杂遢，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褂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休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于是越北沚，过南冈，纡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虽潜处于太阳，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象，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反，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忆星虽然从未读过曹植《洛神赋》的原文范本，然对于其中所载的故事却是了如指掌，如临其境。现在rain儿亲口表述出来，更加美妙多姿，目炫神离。仿佛那洛水之神，早已幻化成了眼前美丽仙子，那所有动人华丽的文采都只属于眼前rain儿一人，自己完全的沉醉其中，浮想联翩。
“星哥哥，你知道吗？”rain儿一眼笑意，早已淹没了忆星所有美好的遐思回忆。
“洛神的故事从小便是阿妈亲自讲述我们姐妹听的。当时，我们姐妹都哭了，尤其是梦儿姐姐。虽然我们姐妹全都不懂，而那个故事就是感人至深，就只觉得好听美丽，完全像是记忆里最完美无缺的童话，就记住了一个仙子，洛神，一直记到这会。”
“星哥哥，关于‘洛神’的故事你总该知道吧？”
还好，自己真的知道，谢天谢地。
原来，伏羲的小女儿在洛水溺水而亡，死后则被封为洛神。这个流传千古的故事，几乎家喻户晓。忆星此刻娓娓而谈，倒也让rain儿情不自禁，喜不自胜。
“rain儿，你本就是仙子，较之洛神有过之而无不及。”
欢喜之余，心有所感，忆星不觉真心称赞起rain儿来。
“星哥哥，过奖了，多谢。”rain儿笑脸如花，新鲜娇嫩。
“哦，对了，rain儿，是师傅他老人家给你取这样名字吗？”
忆星一直就这样疑惑，从一开始听水儿说起rain儿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开始好奇，因为自己心里早就认定rain儿非同凡响，是以虽然有心，一直苦苦的不敢过问。现在，这才重又记起，迫不及待的追问出来。
“星哥哥，这名字不是师傅他老人家取的。告诉你吧，这是一首琴曲的名字，大阿妈曾经得自一位异人传授，苦心练习五载而学得其中精华。”
“后来，因为阿妈喜欢，而我也最专琴爱乐，大阿妈便以这首琴的名字作为我的名字，以示爱慕。”
忆星无言，水儿清纯无比的音容笑貌掠上心头，伤感一笑，却是无可奈何。那首《rain儿》现在想来，似乎比当时更加心有感觉，更加懂得水儿当时的痴心无悔。
弯曲处，又是一座风雅凉亭，中间石桌上摆放着一张古琴，眼前小桥流水，花香蜂蝶，曲径通幽，真好一个所在。rain儿早领着忆星上前，款款落坐。忆星却不习惯久坐，况且周遭花香一片一片，哪里坐得住脚？rain儿也不勉强，琴弦一动，一声清丽的轻响划过长空，余音不绝。
“星哥哥，我也弹奏一曲《rain儿》。”
忆星向着rain儿微微一笑，便即转过头去，凝望着近处流水百花，也不知伤怀什么。
果然，一曲高歌，与水儿所弹又有不同。也不知道是自己心情复杂变化还是曲意一时难明。总之，这心呐，渲染的心碎难当，落泪不止。
rain儿并不停歇，一曲终了，兀自恍若梦中。琴弦一动，又是一曲。忆星这次明了，却是《梅花三弄》，很早就听得家乡一位略懂音乐的文人弹奏过。本来这是一曲笛子独奏，十分动人好听。现在，用琴弦弹奏出来，却也有声有色，音声俱佳。正自思考，rain儿为何弹奏这曲，是爱她的音乐曲调还是梅花本身。
也许，更是倾向梅花多一点吧。
生活本苦，须得梅花相伴，傲气凌骨。想想，这何尝不是自己最最真实的人生写照呢？没有痛苦滋生的幸福源泉，怎么能够理解快乐天长日久的难得？
罢了，罢了，一曲再次终了。
rain儿因为情动意浓，香汗淋漓，忆星看得深情款款，却只是静静看着，再无只字片言出来。要是水儿也是现在这样，自己定会上前搂搂抱抱，好好温存一番。只是……如今再难梦想成真了。
“星哥哥，姐姐教过你音律的，对吧？”
忆星无言点头，自己虽是记得，于琴音指法实在一窍不通，一点不懂。看rain儿这样子，怕是自己又得学以致用了，便是将来也好尽心尽力弹奏一曲呀。
果然，rain儿正是这样意思。水儿姐姐的吩咐，自己只有倾心倾力，方才能够对得起姐姐，对得起所有姐妹。
“星哥哥，古琴的音域为四个八度零两个音。有散音七个、泛音九十一个、按音一百四十七个。这就是古琴的基本音色。”
rain儿微微一笑，知道星哥哥也不懂这些意思，依旧自说自话。现在，要紧的是记，只要星哥哥脑海里有这点意识，知道一星半点就好。将来，自然会有专人倾力教授他的。
只是……现在为什么这么做呢？
简而言之一句话：未雨绸谋，事半功倍。
“星哥哥，古琴的弹法不止有左右手指之别，更有指背甲弹与指面****之别。右手弹弦是由拇指、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承担的。一般说来，拇指与中指力度较强，食指与无名指较弱。这四指的弹弦又各分指背甲弹和指面****两种。前者音色比较轻、薄、亮，后者音色比较重、厚、实。”
rain儿话落，自己右手一扬，玉指回落，看着忆星，一一加以解释。忆星无言微笑，rain儿更像是个孩子，真好！
“星哥哥，古琴的演奏技法以左手按弦取音，以右手弹弦出音。
右手指法主要为擘、托、抹、挑、勾、踢、打、摘这八种指法；左手指法主要分为按音与滑音两种。按音有跪、带起、罨、推出、爪起、掐起、同声等。滑音有吟、猱、撞、唤、进复、退复、分开等。”
“星哥哥，这些都是古琴简单的一些常识常理，有空我再给你些琴谱，让你如何识谱。”
rain儿一番长篇大论的口若悬河，忆星却并没有记住多少。上次水儿带领自己听琴，一番滔滔不绝的音律知识，自己似懂而非，完全凭借着惊人的记忆保留脑海。如今，rain儿又是这样往来反复，引导自己指法技艺，更是晕头转向了。音律这个东西，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只要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定可一挥而就。忆星无可奈何，看着rain儿，一时间却也哑然失笑。
原本rain儿只是随便说说，简简单单的。无论多么好的嘴上功夫，都比不上亲手弹奏一曲神效非凡。rain儿自然明白，之所以滔滔不绝一番，只是让忆星存留于心，多些长进，也是一番良苦用心。
现在嘛，自己无心，星哥哥无情，便是勉力而为，能有多少希望？
两人走走停停，说说笑笑，不觉已是中午时分。
凉亭之内，芬芳一片，香气沁骨。
依着rain儿一番细说解释，这百花谷较之仙儿姐姐所处的万花园更不能同日而语。万花园虽然花团锦簇，一派清香扑面，然天然成分居少，人力倾为颇多。反之，百花谷浑然天成，没有丝毫人工穿凿痕迹。一花一木，一景一地，全是天然气象。因此，此刻吃着那鲜花，饮着那美酒，更是心旷神怡，清爽非常。
“rain儿，看着你们这样好，我真是不想回去了。”一笑，吐露心底真实情意：“若有可能，我想一辈子住在这里，与世无争，与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