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女散花
果然如此一想，梦儿飘然若至，随着自己相依相偎在一起。漫天雪花飞洒，凌空飘逸，一朵朵浪漫迭舞，一簇簇自由回旋，那份动感与美妙，怎么言说形容？梦儿并不说话，静静的熟睡怀中，孩子气的香甜入梦，忆星不忍惊醒，也就不再转动。
只是……同样是仙子，为什么温柔的态度迥然不同呢？
对于雪儿，虽然自己也是喜欢，思想灵魂里却总有心逃避，隐隐然似乎在躲避什么精灵鬼怪一般。那仿佛来自一股邪恶，一种无言以说的风流性情，叫人欲避还休。而梦儿呢，无论你怎么样去琢磨，去思想，梦儿都是一个绝好女儿，仿佛自然性情中就连带这样一种感觉：冰清玉洁！相信不止是自己，神仙谷里所有众姐妹定会与自己一样深有同感。现在梦儿依偎在自己怀里，自己压根就没想过要去拒绝，反而顺理成章一样，身体心理完全没有任何不适之感。由此忆星得出，不是众仙子女儿不好，而是自己事先总有成见，尤其是对于雪儿。也许从第一眼开始，或者说是从雪儿的穿着打扮开始，自己已然认定雪儿是一个浪荡女儿，不值得与之深入交往。何况……老天，自己竟然要活生生的与之交接，真是……生死两难呀。
然而，话说回来，雪儿何错之有？
可以想象，雪儿更是一个绝色女儿，纯洁无暇。单以那名字而论，怕是独一无二吧。只是为了成就自己，牺牲小我，这样忍痛割爱，无言心碎，没有一个女孩子欣然愿意接受，这不是强迫，却也并非自愿，而是完全无从选择，根本就身不由己。雪儿相对自己而言更苦，更痛，更是血泪伤痕。自己还有自由余地，时间徘徊，而雪儿呢，众仙子呢，完全没有。此生来世就只是一个目的，为自己而活，一切为将自己打造成英雄而尽心尽力。尤其是雪儿，竟然是要以身相许，成就大我。爱上一个人相对容易，可是要忘却一个人，割舍那一份痴心，也许就要一生一世了，甚至死也不能忘却。何苦呢？
然而，却又不是完全为了自己。
试想一下，天地无垠，周而复始，那又是为了谁呢？
一天就这样茫无目的水流过去了。
忆星始终没有明白，梦儿相陪着自己究竟所为何事？难道就只是为了让自己体会英雄情怀，大爱无疆吗？每日里都是天地，阴阳，真心，情意，再不就是东奔西走，天涯海角。有时身临其境，有时梦里相告，有时朦胧若虚，有时真假难分，好叫人无所适从。不过有一点对于自己而言，着实受益匪浅。
如前所述的那座平滑如镜的雪峰，着实叫忆星记忆犹新。这不晚上闲来无事，便死缠苦求的要梦儿带领自己重游故地，其实是想让梦儿传授轻功。梦儿早有此意，只是原本想在最后一天再作计较，如今星哥哥主动申请出来，自然最好不过。当下也就不再坚持，一路飞来山峰。
山峰确实曼妙平滑，再有那雪花点点，寒气阴冷，真是唯美天国，梦儿最是喜欢这样情景，投靠在雪峰怀抱，忘却所有。
“星哥哥，你看这雪峰并不算高，也不是险，关键的问题是它平滑如镜，无可抓可攀之物，所以在你看来不知如何是好？”
忆星点头称是，只是何解呢？
“星哥哥，我问你，那天你独自是怎么上去的？”
“梦儿，我……其实，是梦幻上去的。”
呵呵，星哥哥，真逗。
真的，这雪峰不是平滑没着立之处，我也没有什么准备，所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一无所获。眼看着将近深更半夜，所以……我不怎么的就心血来潮了，试着跳跃一阵，没想到这次一跳，居然轻而易举的就上去了。
“星哥哥，其实不用这么费劲。”看着忆星十分好笑。
真是的，若非自己暗中相助，星哥哥便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休想自己上去半步，然这却不能说，绝不能说。
“星哥哥，靠山吃山，依水伴水，现在我们屹立冰雪，自然就得与冰为舞了。”
梦儿看了忆星一眼，知道忆星不解其意，也就不在言语，要身体力行了。果然，只见梦儿白衣飘飘，款款上升，双足完全踏立在雪地之上，却是踏雪无痕，冰峰上直立行走。只是……好生奇怪，前面明明的什么都没有，一望无际的雪白无垠，倒让人感觉是前面有物拖动一般，硬生生的将梦儿迎接上去。
这还不打紧，看呐！梦儿高高在上，迎风而舞，惊为天女，只是双足完全融入雪中，没有丝毫擅抖。这……如何做到？
“星哥哥，你要不要上来试试？”
话落，忆星只觉得身上一紧，仿佛被什么强大魔力吸拢一般，随着眼前雪峰款款而上。正如先前所感觉梦儿的那样，完全就是身后有股力量在推拖着自己上去。
只是……梦儿，这如何可能？
“星哥哥，你看这漫天雪花，自由自在，随风而扬，居无定所，散落在地上的呢，遇风而飞；而半空旋舞的呢，无力则宁。”
梦儿只此一言，忆星早已明白其中要意。原来这样，是要自己想象成雪花，其实还不是雪花，是雪花的那一种柔和轻盈。
一念至此，忆星对着梦儿嫣然一笑，退回雪地。
万念俱灭，心思灵空，当真自己如一片雪花之时，正巧清风过处，吹落得自己徐徐向上，眼看着快要接近梦儿之际，真是心花怒放。真气一泄，脚底一滑，竟向下沉。梦儿伸手一吸，忆星早已稳稳当当的屹立雪顶。
“星哥哥，这只是基础常识。我们之所以能站在这里随心所欲，所依靠的还是真气内气。一个人只有心无杂念，专注诚意，才能够超凡脱俗。”
“星哥哥，想学轻功不难，难得是如何轻功。”
话落，挽着忆星一起双宿双飞，一起浪迹天涯。
沉溺于那种异想天开的境界里，真的妙不可言。无论是梦境之内还是现实之中，都只是自己两个人而已，完全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睡卧冰天雪地里，或是游戏江湖河海里；留恋那花香浪漫之地，厮守着绿树成荫之所，真的与天为乐，与地结喜。真的，生死与共了。
再有就是自己体内那两道阴阳之气，也完全是梦儿杰作。只要自己不自由随意，横加干涉，那两股真气就不会肆意冲撞，胡搅蛮缠。当有朝一日自己功有所成之日，那两股阴阳真气便会自然调合，无须烦恼。
当问即梦儿为何这样苦苦相逼自己之时，梦儿竟笑得前仰后合，十足孩气。忆星不禁大怔，自与梦儿相识以来，这样开怀大笑，还是首次，引得心花怒放。这完全是自然性情，真心流露，虽然以前在现实或是梦幻之中也曾浮想联翩，自己总老感觉不太真实，若即若离，似乎难以完全触摸。如今这样身临其境，倾心感受，着实心有灵犀，绝非往日可比。心下这才恍然如梦，顿悟迷局。
英雄成于自然，大爱无疆，情义天下，随其自然。
梦儿什么都没有引导自己。连日以来，梦儿所说的全部都是大道理，天地阴阳之理，真心情意之境。老实说，忆星也并非完全不知，只是没有梦儿领会的那般透彻深入。现在忆星方才明白，梦儿此番前来的真实用意：不是言传身教自己而来的，也不是随心所欲自己而来的。那只是一种境界，一种英雄顶天立地所必须具备的豪情气质。这种天然性情不是一成不变的，凡人也可以有。只要有心有情，有天地那样的胸怀，就可以包罗万象，无所不容。梦儿所要做的，就是倾情激发自己体内的义气豪情，让那火热奔腾的心怒放出来，假以时日，定能成就万世之业。
如今梦儿做到了，自证因果了。虽然那是一种内在气质，完全触摸不到，然可以感觉，用真心感觉自我。忆星现在就有这种体会，在那短短的几日里，忆星所感受到的全是美好，全是浪漫芬芳，而这些美好，全是为着激发自己潜能而言。何况还有佳人作伴，温柔相亲，想不生出英雄豪气都千难万难。
只是，今夜还会有什么故事呢？
梦儿坐在自己身边，相对无言，轻依在自己怀里，泪珠滚滚。忆星也是莫名流泪，无言伤感。对于梦儿，忆星总有一种似亲非亲的爱恋，那是完全不同于水儿的炽热感情。然同样势不可挡，难以自拔。也许，梦儿还是个孩子，还那样天真无邪，纯洁美好。更为重要的是，梦儿冰雪聪明，较之神仙谷任何一位仙子更出尘不染，超凡入圣。
“星哥哥，喜欢雪吗？”
“喜欢，特别喜欢。”
“我也喜欢，自小就喜欢，天生而来的冰雪无双。”
“我喜欢下雪，仰望那一望无际的苍茫雪白，带给人一种全新的自我。最重要的是真心，让冰雪纯洁洗涮的纤尘不染。”
“星哥哥，我喜欢听雪，静静的醉卧在雪花天地之中，轻轻的朦胧双眼，默默无言的冥想其中。感受着雪花的一动一静，一片自然，轻盈的滑过肤肤，那一抹冰凉。”
“星哥哥，还有，当落雪飘逸，融入肌肤之际，温热而化，那瞬间水流无痕的感觉，当真妙不可言。我也喜欢，落雪温化，清冷的肌肤滑嫩。”
呵呵，真好！
“星哥哥，我给你跳支舞吧。”
一言，莫名的想起冰儿，那裙带的曼妙早已突发其想，魂归天外了。
“星哥哥，这舞蹈十分柔美，名儿也好，就叫‘天女散花’。我一生只跳过两次，一次为师傅他老人家祝寿；而另一次，就是为你星哥哥了。”
“星哥哥，这舞蹈要雪花漫天才好看呢。现在还不是最佳时候，等到子时就完美无憾了。”
“星哥哥，用心看哦。”
忆星默然，梦儿这样用心良苦，倒真叫自己无地自容了。只是今晚一别，只怕要等到来生再见了，真是痛心疾首。自己一介凡夫浪子，反倒让绝色仙女枉送了卿卿性命。然而，若非自己，梦儿怕是连这短短七天的美好生活都不能长久享受呢？
两个人似乎连体，梦儿因着自己死而复生；而自己呢，因着梦儿英雄天地。两个人缺一不可，互为因果。可是呢，明天一早，梦儿就逍遥天国，永难相见，便是梦里意境，怕也是了无影踪吧？
生死竟是这样无奈，叫人嗔恨不是？
冷风抖起，寒意顿生，雪花漫天，光怪陆离。
梦儿早已融入天地雪中，裙衣连摆，款款起舞，香肌玉肤在雪花映照下，柔嫩似水，凝脂如冰。忆星看的着实惊喜不断，雪儿完全似乎受到天地感应，随着梦儿自由舞蹈，随意挥洒，完全抛却自我而真实存在。细看则又不然，梦儿似乎又完全不是在自由舞蹈，那一举一动，一招一式，无不透露出武学奇奥。盈盈流动之中，像是太极，刚柔并济，阴阳兼顾；暖暖回转之间，还是太极，圆转如意，永无断绝。然而，忆星知道，这并不是太极，也完全不是云手之力。单看梦儿情形，意在指点忆星迷悟。比方来说，梦儿右手舞动之际，圈出的则是一股寒气，瞬间雪花滴落成冰，颗粒晶莹；左手回转之时，推出的则是一股热浪，刹那雪花脱洒成水，玉珠圆润。这种情形，像极了自己体内的两股阴阳真气，只是难得梦儿这般相知相融，协调运转。然而，梦儿还不止如此，那一颦一笑，天然性情流转之际，雪儿完全有所感应，仿佛来自天然默契，配合的天衣无缝，丝丝入扣。忆星这才真正领悟，悟透其中深意。这便是大爱无疆，情义天下。如能得成梦儿这般，冰心一片，自然天地召唤，万物感应，忘却自我，融入天地；进而得天地之心，拢天地之情，伏天地之义，遵天地之理，成天地之道。
那么，“天女散花”自然又作何解呢？
看吧，梦儿一飞在天，周身雪花笼罩，迷漫天地。梦儿笑意盎然，掌法突变，变得瑰丽奇妙，异想天开，那一招一式，无招无式，无不博大精深，鬼神难测，然却是柔美动感，舒缓之间尽显女儿本色。忆星大喜，情不自禁的欢呼起来。虽然不明所以，但可以肯定，接下来定然与天女散花有关，默然无语，试目以待。
看呐，那一紧一松，一伸一缩，一推一送，一圈一拢，无不包含着阴阳对立，天地相生。雪花在梦儿怀抱之间来回往复，周而复始，时而直线盘旋，时而曲线玲珑；时而呼啸天音，时而静寂无声。再观其梦儿，包裹在雪花阵中，仿佛从天而降的神仙妃子，盈盈舞动，款款情意，撒落一地温柔，徒叫世人落泪。
“星哥哥，梦儿回来了。”
忆星早已泪流满面，无声无息。漫无边际的雪花飘落，再又漫无边际的雪花滚过，泪眼过处，一片漫无边际。便是自己，也是漫无边际的雪花围拢。似乎朦胧之间，又看到梦儿那一张纯情笑脸，涌着自己胸口扑面而来，紧紧的怀抱着自己，再也撕扯不开。然而，当雪花坠落的瞬间，寒意涌起的刹那，只觉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漫过身体，再难支撑，眼前一黑，一口鲜血染红了茫茫冰雪，像是通达天国的金色地毯，蔓延无际。
醒来却是在一张床上，春室生香，雪儿静静的陪侍在侧，关爱无限。忆星着实感动，看着那双眼红肿，玉指柔滑，心有不忍。然看着雪儿只是含笑点头，暗示谢意。还是的，雪儿这身打扮总是叫人浑不自在，衣不遮体的，虽然完全没有引诱自己之意，然一个女儿家，清清爽爽、自自然然的，这才让人看着清新悦目。这样子，总让人心思恍惚了。
“星哥哥，你醒了？”
忆星点点头，对于这深情的感激只是一个微笑，便即无言。
“星哥哥，你不知道，你已经足足的昏睡了三天。自从那天你在雪山昏迷不醒，之后体内阴阳之气交错出现，混乱不堪，真的……吓坏了水儿姐姐。还好，仙儿妹妹来过，替你精心医治，说是心病，再加之感情激荡，真气混乱，而山顶寒热气候变化无常，所以……星哥哥，现在总算完好如初了。”
忆星心中感动，不忍泪珠滚滚。确实，自己一个无名小卒，偶有小病小恙的，竟兴师动众的。尤其是水儿，想来那几天里一定是泪眼滂沱，心痛不已的。还有众仙子们，全都心慌意乱的。真是，自己若不好好努力，勤学上进，如何愧对这些个默默无闻，超凡天下的精灵？
雪儿也不言语，轻轻拭去忆星眼角的泪珠，玉指将脸上泪痕抹干。缓缓起身，款款而行，只听得一声轻响，门已紧闭。声音却自门后传来：“星哥哥，好好休息，试着龟息大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