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在唐府住了几日,唐仪总借口来看康儿之际,故意和婉柔接近。
婉柔见她如此,只慌得脸面绯红,躲也不是站也不是,倒把两个在旁边看戏的华瑜和顾卫乐得东倒西歪。
无人时,婉柔方拿下面纱道:“这可如何是好,你又让我扮成哑巴子,我怎么告诉她我是个女孩儿。”
华瑜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笑道:“大不了你娶了她,只可惜他老子不让,偏要嫁给我。”
婉柔白了他一眼,心想此事亦早不亦晚,现拖下去不是办法,恐将来污了唐家小姐的清誉。
因此偷偷写了一封书信藏在袖子中,又写字条与人交与唐仪,约在花园池边一见。
唐仪见笛儿约她,心里便高兴的紧。她才不管对方是什么出身,是不是哑巴子,她第一眼看到婉柔的模样便觉得对方温文懦雅,可爱可亲。
唐仪自幼被严加管教,非但没有生出顺从的脾气,反而任性妄为,想要什么便是什么。
“笛公子”她见到站在柳树下等待她的婉柔,果然玉人一般。
婉柔见她害羞,自己也跟着害羞起来,红了脸,不知该如何说起,心里又怨华瑜,若不是他让自己扮男装怎么会有今日这档事。
她左右为难,便抽出袖内事先写好的书信弓身递于她。
唐仪接过书信,犹疑着打开只见信内婉柔谎称自己在乡下已成亲,出身低微恐不上唐小姐云云。
婉柔的本意是让唐仪知难而退,谁知唐仪偏不解其义,反以为婉柔也有意于他,只不过是为世俗所囿而已。
唐仪看毕嘻的一声笑道:“笛公子也想得太多了。我又不是马上与你成亲。”
婉柔心想你又不想嫁与我,你日日黏着我作甚。这两人,一个是任性而为,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心里喜欢这个人就接近,明日若不喜欢了就弃之如敝屣,一切随性而已。
婉柔则一生一心只待一人,完全不能理解唐仪所为。
两个人鸡同鸭讲,完全不知道对方想怎么样。
婉柔正在踌躇该怎么向唐仪表白身份,自己是女儿身不能与之戚戚我我。只见一阵寒光飞过,一把飞刀直射唐仪。
婉柔一声惊呼道:“小心!”,忙用力推了一把唐仪,唐仪一时被她推倒在地,只听沉闷的“啪”一声,刀没入树干,只有刀柄在外,力道之大,若是射中唐仪心脏处,她立时就没命了。
突遇变故,唐仪吓得张大嘴巴,只觉得手软脚软瘫在原地不能动弹。
婉柔因为已经出了声,况且在原地很是危险,便忙搀了唐仪坐在柳树后掩藏身形,又催她道:“快叫护卫。”
此时唐仪方叫嚷起来,未了才醒觉道:“你是女的?”
婉柔点点头,道:“我是八王妃,一路不欲声张才穿男装,还请小姐莫要声张。”
唐仪惊得又张大嘴巴,半晌道:“怪不得这么好看,我还想着天底下哪有这么俊俏的男子。”
一时管家带了家中的官兵来了,派了一队人马追踪而去,哪里还追得到。
又派了几个精兵护送唐仪和婉柔回房。途中唐仪淘气地扯去婉柔的面纱,又嘻嘻一声笑道:“你救了我的命,你放心我不揭穿你。只是救命之恩无以回报,不管你是男是女我总要与你在一处。”
这下轮到婉柔张大了嘴巴,这个唐家二小姐果然无法无天,你我均为女子,我如何与你总在一处?
追踪之人无功而回,刺客来无影去无踪,惟余一柄短刃。
华瑜接过短刃细细查看,只见那刀刃上寒光凛冽,确实是一把
好刀。更兼刀柄上绘制着各色图腾,刀口微黑,便道:“不是中原的东西,像是西部游民宰牛宰羊时用的。”
唐怀仁接过一看,果然如此,便怒道:“敢到我府里来动手了,好大的胆子!”
华瑜忙陪笑道:“敢问唐大人是何人敢在唐府行凶?”
唐怀仁冷笑一声道:“我与西边向来无瓜葛,自然是冲着你来的。”
华瑜闻言忙作揖道:“此次来访不想惊扰了二小姐,实在是我的罪过。若是伤着了二小姐,我如何给唐大人交待。”
唐怀仁缓缓落座,他本是个生意人,只要有生意有钱赚就是头等重要的事,京都大乱本与他无关,天高皇帝远,谁当皇帝都一样,只要不妨碍他发财。
但此次对方敢在他唐府内公然行凶,而且矛头直指着他的次女唐仪,很明显是不想他与华瑜联盟;但事已至此,他就算不与华瑜同坐一条船,来日若西边的人登顶,难保不把他视为同党一锅粥给端了。
想到他唐家树大招风,将来难免树倒猢狲散的一天,不禁打了个寒战。
此时不得不放低姿态,拱华瑜上位,或者自己也有些好处。
“八王爷,我府里向来与你有些渊源。此事恐是与京都近日皇帝驾崩有关,明人不说暗话,我自安排车马人手护送你回京夺位,只望他日你保我唐家一门无虞。”唐怀仁拱手说道。
华瑜只淡淡一笑回道:“回京后,我自然册你女儿为妃。”
如此这番,两人算是同坐了一条船。
其实行刺一事,乃是华瑜自行安排的。
不与唐家结盟,他的登顶之路,无十足的成算。唐家虽不是大官权势之家,但南方百年基业,富贾一方,若是俊王真的开战,自己就能用十足粮草来支持。
更何况此次微服出巡,他赚足了好名声,南部百姓都道他八王爷贤良,而道俊王阴谋篡位。对皇帝和太子的死民间都传闻是俊王阴谋所为。其实都是华瑜自己在各地买通了当地卖艺人传出的谣言。
至于唐仪,呵呵,她喜不喜欢自己,他才不乎,娶她不过是他向唐家示好的一个表示。她不喜欢自己才好呢,以免又像茹安一样,伤人伤己。情爱之为何物?担负着也颇是心累。
他年纪虽不大,经历过的事却多。儿女情长早已不放在眼里,女人对他而言不过是逗猫逗狗一般。所谓的爱早已在十年前给了那个冷心冷面的唐菁。
至于婉柔,呵呵,不过是个孩子。初次见她,她那种小心翼翼的眼神,生怕被人掐着错的惶恐,都让他想到了少时在深宫中谨小慎微的自己。
他就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母亲早逝,自己连她是什么样子都记不起来了。皇帝老爹不稀罕他,皇帝又不止他一个儿子。至于什么太后、太妃们就更不用说了,不过是过年过节时带个面具假惺惺说句吉祥话,他们什么时候关心过自己?
兄弟间更是争权夺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样的日子是没有头的,除非自己能当皇帝,万人之上。
他又想起年少时惟余的一丝温暖,是那个少女,穿着纹织锦的羽缎斗篷抱着玉琴分花拂柳而来,轻轻的唤一声“小哥哥”。
那是他年少时再不愿醒的梦啊,如今都已一去不复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