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没说完，灵犀便感觉睡穴被人点到，眼前一黑。
……
灵犀是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中醒来的。
发生什么事了？
地震了吗？
身体忽然被谁抱住，冷风陡然袭来，她睁眼才发现自己已经飞至半空，眼下是一辆叮叮咣咣朝山崖滚去的破顶马车。这里的山光秃秃的，不见一草一木。滚滚山石从侧面的高崖跌落，击飞漫天漫地的雪白。
下面的人虽身手敏捷，但还是难逃被某块滚石砸到的危险。
曲直抱着她飞身落于穿石而来的檀风，“抓紧！都跟紧我！”
后面一句自然是对他后面的随从说的。
曲直周身真气浮动，在檀风如影似幻的带领下，灵活得如松鼠般在雪花滚石中穿行自如，所经之处，所有滚石如遇狂涛骇浪生生改道，灵犀身上连雪花都沾不上半片。
虽然滚石被强行改道也仅让出一步之宽，但对那些长期跟在曲直身边的亲卫暗卫来说已经足够。
滚石滑落之路足足有公里之余，灵犀还没从晗昱真的丢下她跟乔剑勇随山子离开的噩梦中完全醒来，还没在突然从天而降的滚石中反应过来，便听到了刀剑出鞘的声音，触到了寒风中的猎猎杀气。
一抬头，雪地中赫然钻出几十名蒙面杀手。他们从头到脚都是与雪同色的白，猛地看过去，活像一个个堆砌的雪人。
“怎么回事？”
灵犀紧了紧手中的缰绳，檀风停下来。
“有人等不及了。”
曲直的话音未落，气流涌动，雪人们持着白亮亮的武器飞身杀来，还有另外的雪人如雪地魅影般继续往外钻着。
灵犀自从收了小青后，身上的毒药日渐减少，眼下已所剩无几，况且在这漫天的风雪中使毒，药性也得不到正常的发挥。
她摸摸手腕，低声道：“你远我近。”
话一出，脑海中一个湖蓝的身影飘过，心口冷不防又是一紧。
曲直身后的人也已经赶到，迅速展开了厮杀。
“檀风，你先走。”
曲直抱着灵犀旋身而上，檀风得令也不作半点停留，马蹄扬起，风一般地消失在视野尽头。
刀光四起，撕开苍白天色。
人影闪烁，跳着森冷舞姿。
兵器相撞，如一首凛冽之歌。
雪雾纷飞，迷了众人的眼，却迷不了那些要了结人命的心。
一簇簇血光飞溅，在飞舞的雪花中像漫天花瓣般飘落。
雪人行踪诡异，前一秒还腾空挥剑，下一秒便钻地突袭。
这时一场无声的战斗，没有人惨叫，没有人嘶喊，只有一个个倒下的身影。
所有人都在拼命，只有那与茫茫白雪格格不入的一抹浓黑随意在血光中飘飞，他足不点地，只点那些用白巾包裹的人头，每点一下，人头便矮一节。
一雪人突然出现在曲直身后，小青尚未开口，灵犀便被曲直一带，与他换了方向，再一看，那雪人举剑僵在原处，雪白的脖颈处溢出一道不似刀口的殷红。到死他都不知道曲直是怎么出手的。
灵犀叹一口气，看来她可以继续休息了。
直到她看到雪地上躺着一个非雪人时，看似漫不经心的太子殿下才有了几分认真。
他面色冷冽，伸出手虚空一抓，空中雪片扭转，非雪人立即撤退。
紧接着他一掌推出去，那些扭转的雪片携着阴冷寒风狂肆扫过来不及钻地的雪人，雪人一个个如断翅的海鸥被海风吹起，扑打在冰冷的湖面上，激起雪白的浪花。
最后，曲直一把掐住一个欲逃雪人的脖子，冷冷道：“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下次派点级别高的过来。”
“你……你别高兴得太早！你叛变之事已经败露，主子不收拾你，陛下也不会放过……噶……”
叛变？灵犀脸色微变，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此，便用不着你来传话了。”曲直嫌恶的将手中的人一扔，就着雪擦了擦手，眼神落在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灵犀仍在思索着刚刚那雪人的话，曲直叛变，陛下不会放过他……这不就是活生生的父子相残吗？
曲直转身经过她身边时，她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父子相残的伤痛或者无奈，可什么也没有。
他的脸平静得如这风雪中被静埋的生命，没有丝毫波澜。
等等，叛变？
他若是叛变了，那还算不算是她的仇人？
直到她被曲直抱到檀风身上仍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犀儿……”
“嗯……啊？！”
他刚刚叫她什么？
灵犀如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听见墓地里一声棺材碎裂之声般猛然坐直了身体，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圆溜，背脊却阵阵恶寒。
“犀儿，我这次回扈都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刚才你也见到了，一路还会有更多的麻烦……”
“等等，你是想说我会给你添麻烦吗？那你可以现在就放了我。”
灵犀悄悄按住心口，那里的伤口刚开裂，现在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她竟不知自己何时成了别人的包袱，昱哥哥是这样，曲直也是这样，都恨不得马上甩开她！虽然她这次并不是心甘情愿跟着他的，但是她也没义务接受他们一次次的抛弃吧！
她灵犀的骨头还没那么贱！
不等曲直回答，灵犀一个拐子击在曲直胸上，翻身滚落下马。
“你干什么！”
檀风的速度不减，曲直大骇，弯身一捞，将差点成为檀风后蹄下的肉饼的她狠狠捞起。
这一捞，灵犀调了方向，与曲直正对着被他带着怒气的手臂牢牢禁锢，再也动弹不得半分。
“如果我有意弃你，当日就不会忍受你那白痴的一刀强行将你带上！”
他面色铁青，声音极大，胸膛起伏，碎发飞舞，无一不显示着怒气。
灵犀别过头，拼命按住那根不知何时会绷断的弦，冷声道：“那你什么意思？”
然而这次，曲直再没有说话，而是策马加快速度，甩开后面众多属下，甩开如影相随的暗卫，踏出那片光秃的山，穿过一片大雪覆盖的森林，然后他抱着她飞身踏树跃上一荒无人烟的断崖。
山冷人寂，空谷音回。
灵犀看着曲直迎风而立的背影，总觉得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而且是要避开所有人的那种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一向看似运筹帷幄漫不经心的曲直太子如此小心谨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