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午后。
雨还在滴滴答答的下着。
摄政王府内。
萧槿澈端坐在亭子正中央,修长洁白的手指在琴弦上有规律的轻轻拨动着,嘴角挂着淡淡而温暖的笑容,眼神若有若无的看向正坐在他不远处,一脸花痴相的陆知南,她眼里亮闪闪的,被她一直盯着看,差点紧张的把琴弦弄断了。
他不是没少在人前弹过琴,有时候宫里搞节目,他经常被迫在国宴上弹琴几曲,被文武百官一双双眼睛盯着,心里也未曾有过一丝紧张,可如今这里只有两人,萧槿澈就脸色泛红,心跳微微加速。
陆知南真的看的出神,在这一刻,他是属于她的。
一袭白衣,外面披着雪白的披风,眉眼温润如画,墨发被一根黄色的发带随意的系着,散落在背后,气质高雅出尘,似九天宫阙之上的谪仙,一尘不染……嘴角淡淡的笑容更是让陆知南移不开眼,沉醉其中……
弹琴人似桌上琴,听琴人似匣中弦……
悠扬婉转的琴声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散落在王府的每个角落,本该在房里睡觉的墨烨听到断断续续的琴声,心里清楚,这是王爷在弹琴了,便笑着翻了个身,睡得更加香甜。
不知不觉间,萧槿澈连续弹了好几首曲子,把最后一曲弹完,放松了身子,累的小小喘气,端起桌上的热茶水小喝了一口。
“王爷真厉害!”陆知南笑嘻嘻的走到他身边,伸出自己的小手在琴弦上慢慢挑拨着。
萧槿澈略微有些害羞,脸颊红润,伸手一拉,陆知南就坐到他旁边,满脸崇拜的看着他:“王爷,有一句话真的很适合你。”
“什么话?”萧槿澈温柔的注视着她,眼里有一丝好奇。
陆知南看着琴弦笑颜如花:“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王爷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从小到大,没少被人夸好看,本早已习惯,可从陆知南口中说出来,自己竟然稍稍害羞。
陆知南看着他娇羞的模样比女人还要让人心动,忍不住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嘲笑道:“你脸皮怎么那么薄?比女人还让人心动!”
萧槿澈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能掩住嘴低咳了几下,脸上又泛起潮红。
“哈哈哈哈哈哈!”陆知南看着他越来越红的脸,不顾形象的大声笑着,手重重的拍了下他挺的笔直的背脊:“我喜欢!”
陆知南老是下手没轻没重的,这一下又是拍的他一阵咳嗽,萧槿澈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动,一只手扶着陆知南,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想说话却咳嗽不停。
“你身体怎么那么差啊?”陆知南急忙安抚着他的背,看着他原本红润的脸恢复了一惯的淡白,这才松了口气。
萧槿澈深深呼吸了下,平息了一阵,睁开眼睛,一本正经的道:“因为我长得好看,小时候没少被人下过毒,所以身体一直不大好。”
“我的天哪,那他们这是嫉妒啊,那你就这么任由他们欺负吗?你不是很聪明的吗?”陆知南看着就来气,哪有这样的坏小孩,长得好看就不让人家活了是吧……
“小时候没那么多心思,所以没少着人家的道。”
陆知南看着萧槿澈有些苦涩涩的笑容,想起他小时候失踪,被人丢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样子,顿时心疼,上前抱住他,保证道:“有我在,我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的,我来保护你!”
“你才多大……”萧槿澈心头暖了一下,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我都十九了呢!”陆知南松开她,小嘴一撅,别过脸去:“再说了,你还比我小一岁呢!我保护你,不是应该的嘛!”
要不是听墨烨说过,她才不相信,一个权倾天下,有勇有谋的摄政王竟然十八岁?比她还小!那么小的年纪,小时候还经常被人下毒过,现在身体才那么差,于是心里就有了一种要保护他的欲望。
萧槿澈怔住了,愣了愣,连忙把她身体转过来,笑道:“好好好。”
陆知南又笑了起来,握了握他的手,有些冰凉,就立马把他拽回偏殿,萧槿澈笑了笑,乖乖的坐到书桌前,开始处理积压下来的奏折,而陆知南则坐在他旁边,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古籍。
过了许久,萧槿澈放下奏折,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头无力的靠在陆知南的肩膀上,陆知南立马搂住萧槿澈的腰,愣了愣,小声的叫了叫:“王爷?”
萧槿澈没应答,只有阵阵呼吸声,陆知南知道,他又开始昏睡了,便也没有把他拉起来,微微动了动身子,让他靠的更舒服一些。
到了晚饭时间,墨烨端来晚饭走了进来,见陆知南一脸生无可恋,而萧槿澈正靠在她的肩膀上睡着,就上前去,询问她要不要帮忙,陆知南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微微摇了摇头,墨烨便只好行了礼,笑着退了出去。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陆知南肚子咕噜咕噜的叫着,两眼直直的盯着桌上的饭菜,又看了一眼怀中正睡得香甜的萧槿澈,实在忍不住了,语气有些重的叫着他的名字:“萧槿澈!萧槿澈!起来吃饭了!”
有了前车之鉴,她没有像上次那样大声喊着,萧槿澈的身子微微一颤,过了一会,缓缓睁开眼睛,慢慢的坐起身,迷迷糊糊的看向僵在原地的陆知南,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语气带着小奶音:“知南,我睡了很久吗?”
天哪!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有那么好听过!
陆知南微微愣了愣,摇了摇头,迅速的站起身来,却忘了自己的腿还发麻着,整个人顿时往前扑到萧槿澈身上,萧槿澈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她压在了地上,脑袋一片眩晕。
“天啊!”陆知南怔怔的看着萧槿澈,嘴角笑了笑,头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没有一点想起来的意思。
萧槿澈感觉自己的胸口痒痒的,还有点闷,忍不住转头咳嗽着,:“知南……你先起来……”
陆知南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把躺在地上咳嗽的萧槿澈一把拉了起来,萧槿澈脑袋又是一片眩晕,胃里一阵翻滚。
“王爷,没事吧你?”陆知南扶住萧槿澈的胳膊,担心的上下打量着他。
萧槿澈强忍住眩晕,笑着摇了摇头。
她做事一向如此,他也习惯了……
“来吧,吃饭。”陆知南拉住萧槿澈的手,把他拉到桌前,随意的坐了下来。
墨烨端来的菜很丰富,厨子烧的也很好吃,彩菜色让人看着就很有胃口。
半个时辰后。
“嗝~”陆知南放下碗筷,看着这桌上的光盘,满足的打了个嗝。
相比较狼吞虎咽的陆知南,萧槿澈的吃相比她好看太多,因为他胃不好,有很多东西都是忌口的,本来萧槿澈一点胃口都没有,被陆知南瞪了一眼,就乖乖的舀了一勺莲子粥喝了下去,还没喝几口,身子就颤了颤,低头把喝下去的全都给吐了出来。
陆知南轻轻拍着萧槿澈的背,担心道:“是太烫了吗?”
萧槿澈微微点头,陆知南拿勺子搅拌了好一会,粥变得温了,才一口一口的喂萧槿澈喝了下去。
在陆知南的强压下,又勉强喝下了一碗鳕鱼汤,吃了些清淡的蔬菜,剩下的荤菜全都被陆知南一扫而空。
等到萧槿澈和陆知南洗好澡回来的时候,桌上的餐盘和地上呕吐物都已经被丫鬟整理干净了。
隔天早上,陆知南从萧槿澈怀里爬起来,早早的起了床,上次答应刘掌柜下午前去帮忙,结果一时给忘了,就跑去胭脂铺卖了一上午的胭脂。
正从糕点店回来的陆知南,发现胭脂铺门前听着辆马车,有点眼熟,确定是自家的马车,想到可能是萧槿澈来了,立马跑了过去。
一走进门,就看见刘掌柜正在喝萧槿澈聊着天,嘴上带着笑意。
“王爷?”陆知南来到萧槿澈身旁,疑惑的看着他。
他怎么来找她了?
萧槿澈并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满脸笑容的刘掌柜,轻声道:“刘掌柜,我先带她离开了,改日再来。”
“哎好好好!王爷王妃慢走!”
陆知南一头雾水的被萧槿澈塞进马车里,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他:“王爷,你要带我去哪里吗?”
萧槿澈淡淡一笑,把左手边的包袱递给陆知南,:“宫里有宴席,把衣服换了吧。”
“啊?”陆知南这才注意到,萧槿澈还是穿着一身白衣,宽大的袖口上秀着瑞云纹的图案,腰间配了个玉佩。
陆知南站起身,在萧槿澈脸通红的注视下迅速换好了衣服,又重新盘了下头发,这才看向萧槿澈,忍住笑道:“王爷,你身体还好吗?”
萧槿澈微微点头,感受到脸上的灼热,便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闭目养神。
每次皇宫有宴席,就会持续好长时间,也不知道如今这副身子,还能不能撑到晚上。
“王爷,那我们是坐在一起的吗?”
萧槿澈点了点头。
“王爷,那宫宴会有很多人吗?陈甄他们在不在啊?”陆知南越想越兴奋,心里不自觉得开始紧张起来。
萧槿澈点了点头。
“王爷,那你可不可以跟我讲讲,宫宴要遵守什么礼仪啊?我担心皇宫规矩多,我万一说错了什么或者做错了什么,会丢脸……”
萧槿澈睁开眼睛,看着身旁比他还紧张的陆知南,轻声笑了笑,耐心的说道:“不会的,和王府一样就好,到时候可能会有许多朝堂上的人,你只需要和我一样向他们问好就可以,别紧张。”
“那王爷,宫宴什么时候结束啊?”
“现在是正午,恐怕得到傍晚才会结束,说不定还会有晚会。”萧槿澈说完又重新靠回软榻上,闭上了眼睛。
“王爷,那你能撑得住吗?”陆知南担心的握住萧槿澈有些发凉的手,看着他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要是身体不舒服了,就捏捏我的手,我会想办法带你走的。”
萧槿澈笑了笑,点了点头。
两人在宫门外下了马车,墨烨则待在马车上,自从进入皇宫大殿后,陆知南挽着萧槿澈的胳膊连续跟好多位大臣打了招呼,还唠了会嗑,萧槿澈最多也就是嘴角淡淡一笑,敷衍的寒暄着,只有遇到几位熟人的时候,表情才稍微自然了些。
司马琰和陈甄坐在左边的第二个位子上,而萧槿澈和陆知南则坐在司马琰和陈甄的前面,放眼望去,这个位子实属最好,离皇上也最近。
陆知南跟司马琰和陈甄打了声招呼,便乖乖坐在萧槿澈身边。
刚坐下,本来空空如也的桌上没过一会便摆满了食物糕点,萧槿澈淡淡扫了一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宫女道:“有桂花糕吗?”
那宫女微微一愣,连忙点头。
“回王爷,有。”
“麻烦来两盘桂花糕吧,王妃爱吃。”萧槿澈淡淡一笑,陆知南愣了愣,反应过来也朝着那宫女笑了笑。
“是,王爷!”
司马琰见了,在后面轻声笑了笑,转头对陈甄道:“甄甄,我想吃烤鸡腿!”
陈甄没好脸色的白了他一眼:“一边去!”
过了一会,皇上来了,周围原本吵闹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顾子垣穿着一身黄袍,嘴角挂着和蔼的笑容,淡淡道:“各位,今日朕在这里举办宫宴,别的就不多说了,大家随意就好!来吧,开始吧!”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萧槿澈看向顾子垣,淡淡一笑。
顾子垣见到陆知南的时候,眼神惊喜了下,见她一直在吃东西,便忍不住和她开起了玩笑:“知南啊,觉得朕宫里的食物合不合胃口?”
陆知南愣住了,把正要塞进嘴里的草莓慢慢放下,对着顾子垣笑了笑,转头看向萧槿澈,见他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笑道:“多谢皇上,食物都很爽口,我看皇上您那里的食物比我这的好吃,您可以尝一尝!”
陆知南总是那么语出惊人,萧槿澈愣了一瞬,宠溺一笑,看向发愣的顾子垣,只得扯开话题。
顾子垣也笑了笑,端起酒杯,喝了下去。
萧槿澈看上的女子,果然不一般……
接下来,顾子垣和萧槿澈还有一些大臣们就在聊朝廷上的事,陆知南无聊的看着面前正在跳舞的舞姬,等到他们表演完了,陆知南微微转头看向左手边的萧槿澈,他一直谈笑自若,除了刚开始的一杯酒以外,桌上的食物却一口也没动过,放在桌下被陆知南握着的右手手心也越来越凉。
又过了一会,桌上的食物基本上都被陆知南解决完了,直直的盯着发呆,身后站在角落的宫女看不下去,又去添了些食物,陆知南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那宫女也回笑了笑。
不知过了多久,陆知南小打了会瞌睡,感觉大厅的躁动大了起来,以为是结束了,正想起身离开,没想到却是换了一种节目,陆知南只好垂下脑袋,动了动酸麻的屁股,继续吃着桌上的点心,虽然自己已经饱的打嗝。
舞台中间的介绍说是来自民间的画家,顾子垣一时感兴趣,想看看他的技术,便让他在现场画一幅画,画的好,有赏。
陆知南无聊的看着他,萧槿澈掩着嘴低咳了几声,脸色有些苍白,陆知南身子微微靠近萧槿澈,小声道:“王爷,你还能撑得住吗?要不要我们现在就走?”
萧槿澈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示意他还能坚持,陆知南便也没多说什么,握紧了他冰凉的手。
身后的司马琰手掰了一只烤羊腿,坐在后面轻声叫着前方的陆知南:“知南?知南?”
陆知南转过头来,司马琰就上前把烤羊腿递到陆知南手中,陆知南惊喜的看了他一眼,看着手中香喷喷的烤羊腿,咽了咽口水,看向身旁的萧槿澈:“王爷,要不要吃烤羊腿?”
萧槿澈愣了愣,笑着摇了摇头:“你吃吧。”
陆知南点点头,呼吸了下,旁若无人的啃了起来。
等到宴席结束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月亮高高的挂在漆黑的天空上。
司马琰和陈甄向陆知南告了别,也离开了。
萧槿澈和陆知南出来的时候周围还有些大臣一起跟着,萧槿澈一直站的笔直,和他们谈笑着,走出宫门,那些大臣们互相道了别,便相继离开了。
见周围没有人了,萧槿澈松了口气,身体颤了颤,挺的笔直的身子立即虚软了下来,陆知南急忙搀扶住他,担心不已:“王爷?你没事吧?”
萧槿澈勉强笑着摇了摇头,双手扶着陆知南瘦小的肩膀,低头却止不住的咳嗽,终于一口血咳在了地上。
“王爷你坚持一下!”陆知南紧紧抱着萧槿澈的身子,扶着萧槿澈来到马车上。
萧槿澈把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了陆知南的手臂上,一上马车,还是一直咳嗽不停。
“王爷……”陆知南焦急的轻轻安抚着萧槿澈的胸口,马车缓缓行驶起来,陆知南怕他躺着咳嗽会呛到,就让他依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萧槿澈一直皱着眉,有一下没一下的呼吸着,苍白的嘴唇紧紧的抿着,陆知南抽出手帕,微微捂住萧槿澈的嘴,他接过手帕,紧紧按在嘴前,不停地咳嗽着。
一声声咳嗽就像一拳拳击打在陆知南的心尖上……
“萧槿澈!你刚刚是不是喝酒了?”陆知南一直安抚着萧槿澈起伏的胸口,满脸的后悔。
“嗯……”怀里的人轻声应了一声,伴随着咳嗽。
“我干嘛不阻止你……”陆知南懊恼不已,当时她觉得,皇上敬的酒,不喝可能会没礼貌,便让他喝了一小杯,接下来食物又一口没动过,想必是他胃病犯了,还忍那么久……
萧槿澈愣了愣,咳嗽着道,手帕上隐隐红了一片:“不怪你……别自责……”
不行,这样咳下去肺会受不了的,要不把他打晕吧……
陆知南五指并拢,按照古装剧里的样子,举起手在他的脖子后面,可是到底得用多少力气来着?又是在脖子后面哪个位置?……
哎呀不管了,反正就在这应该差不多了,力气的话,就凭他现在这个身体,轻轻一拍就应该就晕了……
“王爷,对不起了……”陆知南话说完就立马对着萧槿澈的脖子用力地拍了下去,萧槿澈闷哼一声,头无力的靠在陆知南身上,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这让陆知南有些害怕。
“王爷?王爷?”
见萧槿澈没反应了,陆知南赶快扶着萧槿澈躺好,伸手在他的脉搏上探了探,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活着!
陆知南拿手帕擦干净萧槿澈嘴角流出来的血丝,握紧他冰凉的手,趴在他旁边,小声道:“对不住了王爷,我这也是为你好,要不然你一直咳下去,还没到王府你可能就撑不住的……对不起了……”
外面传来墨烨的声音:“王妃娘娘,王爷没事了吧?”
刚刚还一直咳嗽,现在怎么突然不咳了,难道好了!?
“啊没事,睡过去了,还有多久能到啊?”
“回王妃娘娘,马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