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清回到福州，原本还想着封锁消息，没想到不过半天，后面就跟上来一大堆被放回了士卒。沿海各省跑得到处都是人，这海上大败的消息自然就四下里传开，而且越传越走样，最后天兵天将都出来了，谁让那两个热气球太超前了呢。杨一清心里明白，可老百姓不明白。
四乡八镇富户，商人们这下子都慌了。兵过如筛，谁也不敢打包票，大美的士兵真得守规矩。于是拖家带口，全往福州城而来。这人多了，传什么消息都有，城内的人更加皇皇不可终日，不知道这贼什么时候就了来。
站在城头之上，望着城下拥挤的人群，杨一清扶着城墙回头问道：“王番！城内可能守得住！”
看着一夜白发，清减了不少的杨一清，王番拱手道“老大人！现如今怕是不能守城了！”
“什么？不守城？那守什么？”一边蔡潮吃了一惊。
“对方火炮威力怕是各位都见识过，一旦军马退入城内，依靠这座城墙又能顶多少时间，末将怕过不了三五日这城就要轰塌了！”
“那余干伯有何计策？”
王番一指附近城外的高地。“唯今之计，只能派兵出城，沿城占领各处高地，才是长久之计！敌人想要攻城必然要先夺山，而且福州附近山也较多，正好可层层防御。只是这兵员怕是不够，现在只有方大人和寇大人两部还算完整，，，，”众人一听都哑了嘴巴，杨一清左右看了看。
“德成！如果人够，你可敢出城？”
王番整了下衣服，拱手拜道“老大人！王番愿意出城！”
“好！好啊！咳，，，咳！，，，这才是急风知尽草，板荡识诚臣。好！老夫就派你出城，左右军马都归你调用，万事小心，不行就退入城中！”杨一清拉着王番的手又叮嘱道。
“老大人！那末将这就出城！”
鼓山旁余干伯临时住所内，四周已经是戒备深严，里间的临时书房里，王番兄弟俩和方大明，寇文清围坐在一起。
“杨一清这回怕伤得很！这两日常有大夫进出他的官邸，我也近处看过，老先生怕是，，，，”
方大明用力的挥了挥手问道：“大公子！现在福建、浙江空虚，是否有什么打算吗？”
“这个小侄想过，蔡潮不是糊涂人。近来又提了个延平府的推官叫徐阶的进了幕府，管理钱粮，那人也是个聪明人。至于打算，，，这要看大美的了！”
寇文清转过身“那二公子那里怎么说！”
“过两天就会有船沿闽江北上，炮轰福州。二位叔父可出城阻敌，把兵藏好了。万一伤着了可不好！”
“哈！哈！这不用怕！老伯爷在世的时候，都教过，不就是壕沟吗？咱出去了就挖，说好了是两天后？”
“二位叔父不相信我？”
“不是！不是！只是觉得即然要北上，那大美又何必在此浪费时间。”方大明，寇文清连忙摆了摆手，大美海战大胜，已经证明了实力，自己那敢有什么不相信的。
“原本他们是担心杨一清北上，不过现在到不用怕了，老头自身难保，怕是动不了。我来时，大军已经出动了！大哥！过个二日，您最好提醒一下那老头，这样也算一功吧。”
轰轰的声音从城南传了过来，杨一清站在城楼上只见城南的各处山上不时的冒起了黑烟，然后伏下身子，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边蔡潮连忙上前劝道。
“总制大人！您还是回府休息一会儿。有王番守着外围，应该没事的。”
“本官知道！可就是放心不下。胡琏死了，各都指挥，指挥死伤不下二十几人，浙江，福建沿海几乎被横扫一空，哎！要是福建再失了，老夫，，，，老夫只能以死谢罪了！，，，，”杨一清猛得一跺脚，蔡潮连忙上前扶住杨一清不停颤动的身子，叹了口气，四天前的海战算是把浙江，福建等沿海各部打断了胫骨。最后收拢的人马不过二万多人，而且多是小船。现在整个福州守军只有三万余众。
一天前大美不费吹灰之力，轻取了连江，然后搬开了拦着的大船，沿江便到了福州城下，还好王番在各个山头布上了人马，加上新铸了几门石炮，算是把敌船拦在了大江之上。远处又是一阵炮声从南方传了过来。
‘“来人！备马！本官要出城看看，都打了二天了，这帮贼人不进不退到底想干什么？”
杨一清艰难的上了马，一行人出城不过三里，就碰见了从前方抬下来的一二名受伤的军士。“前方战况如何！”
那军士连忙拜道：“今早到是有一二百人上了岸，不过微微试了一下，又退了回去。”杨一清猛得咳嗽了二声，
“只是试了一下？”
“是的！大人！前日到是深入到鼓山附近，可下午又被山上的火炮打了回去。”杨一清知道敌船这是怕后路被劫，所以才退的，看来王番守山的法子还是不错的。继续又向前走了一段，远远的就看见大江上，几艘大美的战舰正靠在江边的一侧，对着远处的山上发射呢。只见那山上不时的升起了灰白的雾气，杨一清知道，那是炮弹打在地上震起的尘士，这么高！怕是九斤以上的重炮，不知王番人马损失如何。
等一行人赶到了阵前，只见远处的山上到处挖成了一条条弯曲的壕沟，前排的军士们正在把一袋袋土沙包往缺口处搬运，王番顶着盔连忙迎了上来“总制大人！”
“伤亡如何！”
“到是没伤到二个人，都蹲在濠沟里，只要不太倒霉，一般没事，，，”还没说完，就听着河上又传来了炮声，王番连忙把杨一清让进了一处山后的指挥所中，
“此地正好背对着敌人，大人如想观察，到也没事！”杨一清摸了摸沙袋，指着半人高的胸墙“为何要如此这般！”
“主要是拦阻对方的炮弹！”王番指了一指不远处一发停在壕沟前的铁弹。
“大美火器太猛，末将也是没办法，不过壕沟之间都有开口，只有这样才即可保护士卒，又可反击！”杨一清又四下走了一遍，连连赞道：“难得！难得！有德成在这儿守着，老夫可放一半的心了。”
“大人说笑了！”几个人又向江边望了望，王番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道：“总制大人！末将这二日心里到是有些担心。”
蔡潮不解的问道：“余干伯有何担心的！”
“末将是担心对方的陆军，三万多人，到现在出动不过几百人。而且大人请看江面，都是些商船！原来的战船一艘没见，福州末将到可守的住，只是末将不明白对方打又不打，退又不退，是什么道理。今天末将才隐约想了一点，他们怕是弃了此地而北上了。”
“北上？”
“是啊！大人请想！大美兵马再多，也不过几万人，如何能城城皆占，现在我水师尽失，大海对它就是通途，万里海疆其可随意攻击一点。而且浙江沿海已经无兵可防，如果其真得重点进攻，打击我大明七寸，那就麻烦了，江南钱赋，天津要冲！处处要防！如果有一地失了，可就出了大事。而且大美此次开战为得是通商，到北方怕是比停在此地更有威胁。战船如果北上，不过是二三天的时间。末将，，，末将担心啊！”
杨一清呆呆的盯着江上那还在轰击的商船，嘴上到是念念有词。“北上！北上！老夫怎么没想到呢！”
结果还没等蔡潮，王番再问，这位总制大人先是往前一探，随后身子猛得往后一仰，直接就倒下去。
等杨一清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进了城，到了后半夜，身边只有管家一人。虚弱的问道：“杨清！诸位大人们呢！”
“王总兵和蔡都堂还有各位知府，都指挥大人都在大堂上等着！”
杨一清连忙挥了挥手“你去把王伯爷还有蔡都堂都请进来！’”
“老爷！您的身体，，，，“
“快去！国事为重！”杨一清只感觉浑身无力，头是越来越深，想来自己没几天好活了。不大会儿，就听见门帘一挑了，蔡潮，王番二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德成！”
“末将在！”
“德成！如果让你领兵即日北上，几时可到南京！”
王番微微愣了一下“快点怕是要半月！”
“如此你立刻起身，把寇文清，方大明部都带上！记住无论如何要保住内河漕运，没有那一年四五百万石的粮食，不仅北方要乱，就是三边也会因为没粮乱起来！咳，，，咳，，，”杨一清说到激动处大声的咳嗽了起来，一边的蔡潮连忙扶住了杨一清后背，一边劝道：“不可以！总制大人！余干伯走了，可敌船还在江上！”
“巨源！你怎么还没好好看看。那些可都是武装商船。真正那带甲的战船你又不是没见过？这分明是早就借道北上了，皇上让本官总督江南，就是不想南方出事。巨源！是福建重要还是东南漕运重要，，，，”杨一清大声问道，然后又咳了起来。
王番上前拱了拱手“那末将不如留下五千人，加上从海上逃回的人马二万多人应该够了！不过末将想找您要一个人同去。
“谁？”
“新任的千户俞大猷！”杨一清点了点头“他！到是个将才。你的眼光到也不错，那就即刻起程吧，，，”
“那总制大人也多保重！”王番转身快步走了出去，杨一清看着王番背影，叹了口气
“老先生！”
“哎！年轻真好！巨源！本官，，，，本官怕不成了，如果本官逝去，这福建就靠你了！”
“什么？”蔡潮吓得立马后退了一步“总制大人！何出此言！”一时间泪如雨下，杨一清看着外间，自言自语道：
“人都是要死的，这样也好，那个徐阶不错！你可做为依靠，只是，，，只是觉得对不起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