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观七年,楚国境内。
“奉天承运,楚王诏曰:公主南星,柔嘉淑顺,风姿雅悦,端庄淑睿,性资敏慧,率礼不越,知书识理,无怠遵循,克佐壶仪,轨度端和,敦睦嘉仁,着即册封为嘉仁公主,明日跟使臣去往南疆,五年后再回楚京,钦此!”高公公的嗓音很高,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圣旨出,天下知,唯楚人,皆沉默。近年来,南疆人越发猖狂,经常来扰乱楚国边境,楚国也出过兵,但奈何,南疆这些人居然如此卑鄙,驾驭毒蛇来抵抗楚国大军,而南疆使臣此次前来,必是想要个人质来牵制楚国。楚国大王才登基三月,地位未稳,且大王虽膝下无子无女,但世人都知,这位公主与大王关系很好,对丞相府一家也是信任有加。如果让她去南疆再合适不过。
高公公笑容满面,看着那位八九岁模样的女子,正挺拔的站在宰相夫妇的身后。神情冷淡,眸子深邃,连假意的笑容都未曾透露半分:“嘉仁公主,接旨吧”。
南星看着圣旨沉吟半会儿,南铭用手肘推了推南星,南星伸出手接过圣旨,他怎么这时候让我去南疆,想到蓝凝,心里有些复杂,黑眸似进入一片海底。
南星从面前顺了一匹马往皇宫方向飞去。骑行的速度很快,耳边有着呼呼声,风擦着南星的脸,生硬的疼。额头冰冰凉凉,让南星的头脑更加清醒。
到了宫门口,马不可以骑入,南星下了马,看着头上的烈日,点起脚尖轻轻地用轻功飞到宫殿。
宫殿门口的人看到南星,立马上前,慌忙地拦住南星:“公主,大王还在……”
南星用袖口抚开了那人,直接推门而入。
大殿椅子上正坐着十五六岁模样的男子,正认真的写着字。听到声音,没有抬头,反而轻笑了一声,语气有些无奈:“星儿,你总是这般……风风火火。”
南星示意身后那群人关门,隐忍怒火对他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还是你怕我对她下毒手?”
墨霁写字的手一顿,抬起头,那张清隽的脸眉头微微皱起,倏忽的苦笑一声:“是怕你下毒手,星儿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南星看着眼前的人,心里暗自摇头,这样的人,果真不能……堪登大任。可楚国皇子里只有他最为合适,四皇子阴险狡诈,五皇子懦弱无能,七皇子散漫自由……这是他肩上的责任,他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这个身份上是万万不能的。她想过带走蓝凝,虽无毒害之心,但确是要把她给弄的远远的,毕竟现在的他们还不能在一起。
南星声音微微缓和:“你是什么身份?而她又是什么身份?你以为是我不同意吗?我若是同意,那些固执老头会同意?若是你的后宫的人多,要纳她为妃,也无不可,但你的后宫只有没有妃子,多少人大臣的女儿盯着那些位子,你若是给了她,虎视眈眈的人定能将楚国的朝堂搅得天翻地覆。”
墨霁声音低沉:“我知道,但我…我真心想和喜欢的人一起,你不也说过凝儿很好吗?”
南星走上前去,目光紧紧的盯着他。蓝凝确实是个善良还富有才气,可惜身份……
墨霁移开视线,缓缓开口:“我自知不如你聪明,无你,我也到不了这个位置。我虽不喜欢这个位置,我已经坐上了,自然会做好朝堂的事,我亦会努力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但我的后宫我不许他们插手。我也十六了,有些事,我总能自己决定吧。”
确实,是她一步一步把他推上这个位置,她似乎为他铺好一切,可是……谁又想像个傀儡一样被人束缚着。
“罢了,蓝凝他有个哥哥甚爱书,以宰相府的名义把他送到五行书院吧。而蓝凝让她随宫里的玉娘子学些琴棋书画。但你不可以与她多见面,一月最多两次,切勿让有心人瞧见。”南星讲这些话,语气有些疲惫。
墨霁看了看南星,她总是这般,把所有的东西都算计好,根本就不像是个八九岁小孩会做的事,把心底最想说出的那句话说出来了,“你不累吗?”
南星愣了愣,眼睛居然有些酸涩。累吗?她自己也问自己。
墨霁叹了口气,眉头轻皱,“星儿,你才八岁。别活的太累了,此去南疆,你权当好好休息一番。”
南星微微一笑,老身可是活了三百多年,语气平淡,“那就谢过大王了”南星眼神往屏风后面看了一眼,推开门。
晴空万里,阳光正懒懒散散的洒在南星身上,凉风习习吹着她的两鬓头发,正欲出跨出殿门,屏风后走出来了一名女子。
“星儿,谢谢你”声音好听,甜甜柔柔的,有着南方温柔水乡之感。
南星未理会,直接跨出门,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
熹黄的光芒正照亮整个大楚,宫殿的红檐映的灼灼生辉,墙头的的月季开的越发妖治,墙上的苔藓依旧镶嵌在角落里。秋风起,也该走了。
宰相府邸——
南星刚进去,就听到南铭的吵吵闹闹的声音。
用手扶了扶额,又是这个小祖宗。
直接进去,看到一大群人都在,面色说不上好看。
“哟,这又是怎么了?”南星好看的眉头微微上扬。
南铭跟南星差不多高,直接挽着南星的手,语气有些闷,讲到后面越发来气:“阿姊,我不想你走,亏你还对他那么好,他居然把你派到那么远的地方!”
南里看了看南铭,语气不耐:“够了!整天吵,没又没本事,整天就知道惹事,你要是有星儿一半好就好了。”
“是是是,我就是没本事,你有本事,阿姊都要被送走了,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南里被气急:“你…你这小兔崽子,敢呛老子?”
南铭语气有些骄傲:“哼,就算我有没本事,我也有阿姊。”
“你也不看看,有谁才有你们两个小崽子。”南里这话似乎和南铭一样都带点骄傲。
南星忍不住勾唇,这里哪里是宰相府啊。
周围的人捂嘴偷笑,低闷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
这时伏熙看着这爷俩忍不住摇头,偏头对南星讲:“你要不先去大凉?外公在哪儿,也好有个照应,虽然他不太喜欢我和你爹,但我能看出来他还是很喜欢你的,这里我们想想办法。”
南里和南铭也若有所思的点头。
南星笑了笑:“娘,你可不用担心我了,我自有办法的。如果要有重要的东西,你就寄到千一阁,普通家书就寄到南疆皇宫里。”
伏熙点了点头,眉中始终有着担忧,思绪百转千回,最后只余一声叹息。
“明日一早就出发了,你先去好好准备一下”南里出声,语气里有着不知明的意味。
南星行了一礼,和南铭一起退了出去。
待他们俩脚步声走远,南里拍了拍伏熙的肩,示意嬷嬷们出去。
“你不必担心,星儿很聪明的,她不是还有很多产业,算起来,势力比我们还多”南里眼睛泛起泪光,到最后苦笑一声。
伏熙虽然二十四五左右,但仍然能看出是个大美人,眉间的忧愁,给她带来淡淡的韵味。声音清浅:“可是我们始终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我不希望她去做什么,更不想她步入朝廷的纷争,我只想让她快快乐乐的活着,像大凉女子一般无忧无虑。”
“罢了,星儿她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也改变不了什么,不是吗?”南里声音低沉,英气俊俏的脸充满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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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溪轩
南铭在房间里走动,看着面色如常的南星,眉头微微舒展,她都不担心,自己慌个屁,一屁股做到凳子上,拿起水就往嘴里送,寒冷刺骨,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阿姊,你现在想如何?”南铭看着南星
“不如何,既来之则安之。”
“……阿姊,我知道你定是有办法的。跟了你那么多年,我又怎会不清楚。”南铭顽皮一笑,表情有些慵懒,半点都不似八岁的小孩。
南星想看来是把他教坏了:“行了,你这些年多看写书,多练武,还有别没个正行,小心以后娶不到妻子。”
南铭笑睨了一眼南星,“阿姊,你放心我定是能娶到妻子的,但是阿姊你……怕是要没人敢娶吧,你这么聪明定能将你未来夫婿坑的落花流水,真不知道以后谁会那么悲惨。”
南星淡淡扫了一眼,开口:“你可以出去了,快走,不送。”
南铭轻啧一笑,悠哉悠哉的出了阁楼。
身后就有两名黑衣人跳了出来,站到南星身前,低头恭拳,话语干脆:“主子,南疆的千一阁被人盯上了。”
另一名也出声:“兵阁的人传话,他说出一大笔钱来做一大单生意,想与您共商。”
南星微微挑眉,淡淡叫了声“影”
出来了一个和南星身形差不多高的女子,容貌却不是很像,那名‘影’的女子长得好看,五官柔和,清丽无比,那双眼干净也无辜,忍人怜爱,看着也十分规矩,但极难看出那双眸子下汹涌着无限杀机。
南星眉宇透着英气,但那双眼睛生的极为好看,虽未长开,但也能感觉眼角都有这若有若无的魅惑。唇角一勾,祸国殃民也不过如此。
南星声音浅浅淡淡:“影,你代我去南疆,你两个跟我一起去南疆”。
影有些迷惑,想说点什么,但又吞回去,语气带点苦涩,应了声“是”。
那两人如声应“是”。
“我知道你不想去,想一直留在我身边,但是我总归要去做另一些事。此去南疆自是会吃些苦头,但南疆若是有人欺负你,尽管还回去,我会让白露和秋霜陪着你。”南星细声地对影说道。
影声音有些梗塞,湿红了眼:“是,那我们何时能见面,何时能一起。”
总归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南星安抚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哭泣。
待所有人都退下了,南星推开房门。她似乎从来没有仔细看着自己的阁楼。窗外已经飘起了细细雨丝,不知道他们在阴阳间怎么样了。